番外一 中庸之道
番外一 中庸之道
郑子潇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盏纯白的灯,悬在空中,白得空虚,白得冷清。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白,是多少染坊都染不出的。
眼睛像是被针线缝合到一起,眼眶周边不断感觉要沈重,郑子潇还是支起身,打量周围的一切。
光滑得不可思议的桌面,身上盖着的是柔软若云的被褥,自己身上穿的是不伦不类的衣衫,袖口被刀斩断似的,又被绣娘精细缝好,露出结实的小臂,整件衣服挂在身上不成体统。
郑子潇站起身,有种世界被颠倒的感觉。走到镜前,看见自己简短的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伦理纲常都被剃掉,寸长的黑短发顽固立着。
这不是我的身体。
郑子潇第一反应是这么想的。
死前的记忆断断续续汇入脑海,怡王府的层层埋伏,身体被火铳撕裂的痛楚,还有与怡王同归於尽的决心。
郑子潇还记得自己闭上眼睛前,从伤口涌出的血染到红珠上,他闭上双眼,对着红珠许下了一个愿望。
“送她回家。”
这是郑子潇简短一生许的最后一个愿望,是让那个还在延北等他的姑娘回到自己的家。
不知道乌珍儿有没有传说中的无上神力,但郑子潇确信人死后是没有魂魄的。像是坠入无尽黑暗,再睁开眼,就是这个陌生的地方。
此时此刻,郑子潇回忆起孟湘湘是怎么来到长陵这个世界的。
门突然开了,一个面相颇为和善的妇人走进来,出於警惕,郑子潇迅速缩起身子,弓身在床脚。
“阿温!”
妇人惊叫一声,却急跑向郑子潇,一把将他搂在怀里。
她的衣衫也极为不端庄,裸露出的手臂上挂着乳白色的玉镯,手圈住郑子潇身子,镯子也贴在他脸侧,感觉是冰冰凉的。
郑子潇不习惯这样亲昵的接触,妇人却惶恐至极,拼命用力抱住他,像是护住唯一的珍宝。
“阿温,没事了,妈妈在。”
“你是……母亲?”
妇人楞了下,呆滞望着郑子潇,“你不记得了?”
郑子潇本想摇头,看妇人眼圈浮上了红,便抿起嘴不多说什么。他怕伤害这位无辜母亲的心,只得隐下心思,除了抿起嘴不说话什么都做不了。
自己大抵是和孟湘湘一样,来到另一个世界丶另一具身体里。一时间郑子潇百味杂陈,有些对自己故乡的牵挂,又着急试图在这个时空找到孟湘湘。
妇人见郑子潇神情,彻底慌了神,扯起嗓子对外喊:“老公,阿温他好像……好像……”
话没说完,穿着灰衣的男子匆匆跑进来,端着郑子潇的肩膀从上至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他好像什么都记不清楚,我们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阿温,还认不认识我?”
郑子潇试探道:“父亲?”
“是我,是我……”
仅管如此,郑子潇还是被送到医院检查了脑子,由此他得知,自己身体的主人叫陈怀温,马上要念大学,在河边散步时候坠入河里,差点淹死。
或许故事的真相是陈怀温已经淹死了,自己是捡了他的身体替他活下去,多馀的郑子潇并不清楚。
郑子潇开始偷偷四处打听一个叫白漾漾的姑娘,问遍周围能问的人,都问不出结果。
啼笑皆非的是,大家觉得他脑子出现问题了。
陈家父母也更坚定了要将他留在医院的心。
郑子潇只好收起自己的古人做派,极力模仿周围的人,学现代人是如何待人接物的,尝试一点点适应陈怀温的生活。他不再打听孟湘湘,也不再追问历史故事,只是每天陪陈母散散步,听她唠叨两句,希望能换自己离开医院的机会。
在这个社会总不好飞檐走壁出去,陈怀温的身体也没有刺客那么矫健。
渐渐的,郑子潇也感触到,陈家父母对他深厚的情谊。
傍晚,医院外的走道上走着三三两两的人,晚霞飘在空中,恋人在晚霞中接吻。
勇敢地相爱,肆无忌惮地告诉所有人他们对彼此的爱意,郑子潇坐在远处长椅上看楞了。
陈母轻声问道:“阿温,怎么又在发呆?”
郑子潇回过神,摇摇头,无奈笑了下继续削苹果。他用的是随身便携的小刀,削苹果的手法却极为利落,削下的果皮薄薄一层,苹果本身也工整。
郑子潇切下块递给陈母,陈母接过时候却顿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