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沙海蜃棺
狼骑洪流留下的血腥与烟尘尚未在戈壁滩上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狼臊味和皮肉焦糊的气息。
满地狼藉，碎裂的青铜鳞甲、断折的弯刀、巨狼庞大的尸体和残缺的骑士尸骸，如同地狱的涂鸦，泼洒在滚烫的黄沙砾石之上。
萨迪克和几个胡商伙计瘫坐在岩石后，脸色惨白如纸，大口喘着粗气，眼神空洞地望着这片修罗场，显然还未从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遭遇战中回过神来。
陆九霄站在那头被他剖腹取物的头狼尸体旁，妖化的右手鳞片上沾染着粘稠的狼血，正缓缓滴落。
他熔金的瞳孔死死盯着滚落在沙地上、那枚散发着苍茫厚重气息的青铜碎片豫州鼎纹，九州鼎的核心碎片之一！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一头西域狼骑头狼的胃里？是被当作某种“信物”吞下传递？还是…被当作“饵料”，故意引诱他们？
红袖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她金色的眼眸扫过那枚青铜碎片，又落在那头狼脖颈项圈上刻着的“徐衍赠金帐可汗-永初七年”字样，眉头微蹙。
额间龙角的清辉比之前更加黯淡，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如同信号干扰般的细微波动在她眼底深处掠过，那是昨夜在千佛洞近距离接触高强度辐射源，加上刚才强行抵御狼骑冲击后，苗疆尸蛊核心污染被进一步激发的迹象。
“蓬莱…徐衍…”红袖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的爪子…伸得比想象中…更远。这碎片…是诱饵。”
陆九霄默然点头，弯腰拾起那枚沾着狼胃粘液的青铜碎片，入手冰凉沉重，纹路中蕴含的古老力量让他颅内晶簇植入处的刺痛都似乎减轻了几分。
他将碎片小心收起，熔金的瞳孔再次投向北方狼骑退去的方向，眼中寒芒闪烁。
徐衍…这个躲在海外仙岛、操纵生死的方士，其图谋之大，手段之诡异，远超预估。
“大人！快看！那…那是什么？！”萨迪克带着惊恐的颤音突然响起，手指颤抖地指向西北方的天空。
陆九霄和红袖同时抬头望去。
只见西北方遥远的天际线上，热浪蒸腾扭曲的空气之中，赫然出现了一片极其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那并非海市蜃楼常见的亭台楼阁、湖泊绿洲。
那是一片缓缓移动的、巨大的、由黄沙构成的…棺材！
巨大的沙棺轮廓在扭曲的热浪中若隐若现，足有数十丈长，通体由流动的、如同黄金熔液般的沙粒构成。
棺盖并未合拢，微微开启着，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漆黑，更诡异的是，这庞大的沙棺并非静止，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托举着，在无边无际的沙海之上，以一种恒定而缓慢的速度，朝着东南方向，也就是他们所在的位置缓缓移动！
沙棺所过之处，下方的沙海如同被巨犁翻开，留下一条深不见底的、笔直的巨大沟壑！
沟壑的边缘，沙粒如同瀑布般向着深处滑落，发出沉闷的“沙沙”声，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依旧能清晰地传入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韵律感。
“沙…沙海蜃棺？！”
萨迪克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上毫无血色，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诅咒，“传说…这是沙漠死神接引亡魂的座驾…凡是看到它移动的活人…都会被拖入无尽的沙海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胡商伙计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对着移动的沙棺方向砰砰磕头，口中念念有词，祈求神明宽恕。
陆九霄熔金的瞳孔死死锁定那移动的沙棺，通幽瞳的视野穿透扭曲的热浪，极力捕捉着沙棺内部那深沉的黑暗。直觉告诉他，这绝非什么鬼神传说！
那翻开的沙海沟壑，那移动的轨迹，都透着一股冰冷的、机械的精确感，这更像是…某种潜行于地下的巨大装置，其移动时掀起的沙尘在特定光线条件下形成的投影！
“不是鬼神。”陆九霄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萨迪克等人的恐惧，“是机关！徐衍的机关！”
红袖金色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了然，她微微颔首：“沙下…有东西…在动。能量…很强…带着…辐射的…味道。”
她敏锐地感知到了沙棺投影下方，那潜藏在地底深处、驱动着这庞然大物移动的、冰冷而强大的能量源，以及那熟悉的、令人厌恶的辐射残留气息。
“跟上它！”陆九霄当机立断。
这诡异的移动沙棺，目标明确地朝着东南方移动，很可能与徐衍有关，甚至…可能与那枚从狼腹中取出的豫州鼎碎片有关，这或许是他们找到徐衍、揭开更多阴谋的关键线索！
队伍再次启程，远远地吊在那移动沙棺的后方，萨迪克等人虽然恐惧未消，但在陆九霄的威压和红袖那令人安定的气息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烈日无情地炙烤着沙海，沙棺移动的速度不快，但异常稳定。
它翻开的巨大沙壑如同大地的伤疤，笔直地延伸向远方，追踪的过程枯燥而压抑，只有骆驼粗重的喘息和沙粒滑落的沉闷声响相伴。
约莫追踪了三个时辰，日头开始偏西，前方的沙海地势开始出现变化，出现了一些低矮的风化岩丘。
就在这时，那一直平稳移动的沙棺投影，速度突然慢了下来！
紧接着，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它竟缓缓地停在了一片相对平坦的沙丘之间！翻腾的沙粒如同失去支撑般，轰然落下，将那条巨大的沟壑迅速填平！
沙尘弥漫，遮蔽了视线。
待尘埃稍稍落定，沙棺投影消失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座真实的、巨大的青铜巨棺！
棺身高达两丈，长逾十丈，通体由一种暗沉发黑的青铜铸成，表面布满了复杂而狰狞的浮雕，并非传统的祥云瑞兽，而是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断裂的兵器、燃烧的城池、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如同齿轮与触手结合的诡异图案！
整座棺椁散发着冰冷、沉重、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静静地矗立在黄昏的沙海之上，如同从地狱深处打捞上来的魔物。
棺盖并未完全合拢，留着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缝隙内漆黑一片，仿佛择人而噬的巨口。
“真…真的有棺材！”萨迪克牙齿打颤，几乎要从骆驼上滑下去。
陆九霄示意队伍停下，他熔金的瞳孔扫过青铜巨棺，通幽瞳的视野穿透棺壁厚重的青铜，隐约捕捉到棺内有一个巨大的人形轮廓，以及…一个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物体。
“你们留在这里。”陆九霄对萨迪克等人沉声道，随即看向红袖，“我进去看看。”
红袖微微颔首，金色的眼眸锁定了青铜棺椁的缝隙，无形的龙威弥漫开来，笼罩四周，以防不测。
陆九霄深吸一口气，压下颅内晶簇残留的刺痛和妖脉中那股蠢蠢欲动的阴冷感，他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掠至青铜巨棺前。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防腐药水和某种金属锈蚀的冰冷气息从缝隙中扑面而来。他毫不犹豫，侧身挤入了那道狭窄的缝隙。
棺内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巨大、空旷，空气冰冷干燥，弥漫着浓重的防腐剂味道，微弱的光线从缝隙透入，勉强照亮了中央。
那里，矗立着一座同样由青铜铸造的高台，高台之上，静静地站立着一具尸体！
尸体身形异常高大魁梧，目测超过九尺，穿着一套极其华丽、镶嵌着金线和各色宝石的突厥可汗礼服。
然而，那礼服下的躯体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干瘪状态，仿佛血肉精华都被抽空，只剩下包裹在华丽服饰下的枯骨轮廓。
可汗的脸上覆盖着一张纯金打造的狰狞狼头面具，只露出空洞的眼窝和干枯的嘴唇。
最引人注目的，是这具突厥可汗尸体双手交叠于胸前，紧紧捧握着一方玉玺！
玉玺通体由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九龙盘绕，祥云托底，雕工精湛绝伦，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然而，这象征着无上权力与正统的玉玺，此刻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
因为，在玉玺的底部，那本该铭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之类的印文之处，竟然被整个挖空！
取而代之的，是嵌入其中的一枚…核桃大小、呈规则多面体、通体散发着幽蓝色冷光、表面布满极其精密复杂能量纹路的金属造物！
微型核电池！
陆九霄的通幽瞳瞬间将其与记忆中的知识匹配！
这枚散发着稳定而强大能量波动的装置，正是驱动着沙海蜃棺投影、驱动那些青铜鳞甲防御光盾的核心能源，它此刻正安静地躺在象征皇权的玉玺之中，如同一个冰冷的嘲讽！
陆九霄的目光从玉玺上移开，扫过尸体的其他部分，当他的视线落到可汗那双穿着镶嵌金线马靴的脚上时，熔金的瞳孔骤然一缩！
那厚重的靴底边缘，竟然沾着一些极其细微、闪烁着微弱蓝绿色荧光的沙粒！
这沙粒的颜色和质感…他曾在红袖描述蓬莱岛时“听”到过，是蓬莱岛周边海域特有的、蕴含着强烈辐射性的“荧惑海沙”！
这具来自西域突厥金帐汗国的可汗尸体，脚底竟然沾着远在万里之外东海蓬莱岛的沙子？！
就在陆九霄心神剧震之际，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高台旁边，一个固定在青铜棺壁上的、如同仪表盘般的装置。
那装置由一圈细密的青铜指针和一个圆形的刻度盘构成。
指针并非指向时辰或方位，而是指向一个数字：2123。
在数字下方，还有一行更小的刻度标记：7月。
2123年7月！
这个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陆九霄的神经上！
瞬间将他拉回到苗疆尸蛊核心深处，那个闪烁着“2123”倒计时的巨大光屏，拉回到鲛人族祖地，那个沉没在辐射海沟中的未来实验室！
时间！又是时间！这个超越时代、指向未来的时间标记，再次出现在徐衍的造物之上！
“徐衍…你到底…在谋划什么？”陆九霄的声音在空旷冰冷的青铜棺内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寒意。
他将突厥可汗的尸体、脚底的荧惑海沙、玉玺中的核电池、棺壁上的2123年7月标记…所有线索在脑中疯狂串联！
一个大胆而恐怖的猜想逐渐成型：这具突厥可汗的尸体，很可能并非来自西域！
他脚底沾着蓬莱的沙，意味着他很可能在死亡前不久，甚至是在被制成这种诡异的“干尸”状态前，曾亲临过蓬莱岛！
而玉玺中的核电池，棺壁上的未来日期…这一切都指向徐衍正在进行着某种跨越时空界限、以帝王尸体为载体的可怕实验或布局！
这具青铜棺，这沙海蜃棺，根本就是一个移动的实验室或者…信号发射器？而“2123年7月”，很可能就是徐衍某个终极计划启动的时间节点！
必须毁掉这邪门的东西！至少，要拿走那枚玉玺中的核电池！
陆九霄眼中厉色一闪，妖化的右手闪电般探出，抓向尸体手中紧握的那方嵌着核电池的玉玺！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玉玺冰冷表面的刹那——
“嗡——！”
玉玺底部那枚幽蓝色的微型核电池，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强光！
一股强大到令人心悸的能量脉冲，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轰向近在咫尺的陆九霄！
同时，棺壁四周那些扭曲痛苦的浮雕人脸，空洞的眼窝之中，骤然亮起密密麻麻的、冰冷的红色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