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平宫史与枫言

第344章 三十年腊月二十四

明光阁内红烛高烧,映得四周殿柱槅扇,亮如白昼。殿内陈设考究,满眼望去,皆是鎏金镀银的璀璨,金砖铺地,毯绣泥金。明窗净几,纤尘不染,空气中还萦绕着淡淡的红罗炭香。

 曲子濯坐在榻上,穿着一身茶色盘金彩绣的素绒八幅湘裙,襟口云纹一周,下摆绣了岁岁平安海棠纹,头上只簪了几支金钗与嵌红宝石花冠,额间是一朵六瓣并蒂莲的银箔贴花,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莺桃!”

 她忽然扬声,指尖重重叩在黄花梨嵌螺钿牙石花鸟长方桌面上。

 “卸个钗环也这般磨蹭?莫非要本嫔顶着这满头重负歇下?”

 莺桃吓得手一颤,刚取下的赤金盘螭衔珠金花险些滑落。她慌忙跪倒。

 “娘娘恕罪!奴婢、奴婢是怕扯疼了娘娘……”

 “蠢货!”

 曲子濯劈手夺过金钗掷在妆奁里,琅琅一声脆响。

 “滚开!莺莺来。”

 莺桃面色一白,眼圈泛红,慌忙退开,险些撞倒了身后的脚踏。

 莺莺悄步上前,手法灵巧地替主子拆卸发饰。

 “娘娘,您消消气儿,今儿个是小年,您要不先歇着?奴婢给您念两页经书松泛松泛,夜里也睡得踏实。”

 鎏金嵌红宝石冠、白玉桃式钗逐一落下,露出曲子濯微散的发丝。铜镜里映出一张白皙却透粉的脸,眉峰微挑,眼波清凛,抿着的唇线绷得死紧。

 “娘娘今日心气不顺?”

 莺莺低声问着,取过象牙描金带彩云蝠纹梳具,蘸了桂花头油细细通发。

 曲子濯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宫中后进的嫔妃一个个出头,而她却还在为着刚晋位了四品婕妤而庆贺。更何况曲家如今势微,父亲年老去世,三叔因罪革职后,除了安太尉嫡支那点姻亲,朝中再无倚仗……

 莺莺看着主子紧蹙的眉头,轻叹一声,小心翼翼地梳着头发。

 “嘶——”

 头皮忽然一痛,竟是梳子勾住了发结。曲子濯猛地拂开莺莺的手,勃然怒道。

 “连你也存心添堵不成?”

 莺莺面露惶恐,立刻跪下。

 “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给娘娘揉揉,揉揉就好了!”

 一旁捧着沐盆的莺桃吓得手抖,盆中温水溅出几滴,正落在曲子濯裙摆上。

 曲子濯怒极反笑,站起身来。

 “好,好!反了天了!今儿个合着你们是要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