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平宫史与枫言

第350章 三十一年六月十七(第2页)

 可让她就此咽下这口气,却又万万不能。她张晴如入宫后,何时受过这等闷气?何况,若这任蕙美日后常在御前走动……

 宜溶小心观察着她的神色,轻声开口,试图宽慰。

 “娘娘放宽心,任她什么来头,如今也不过是个戏子,在宫里还能翻出天去?凭她如何,也越不过您的位份去。”

 “你懂什么!”

 张晴如不耐地打断。

 “位份?在这宫里,有时候位份是最没用的东西!”

 她想起皇上看那些才情出众、气质特殊的妃嫔时的眼神,心里更是一堵。她有的,不过是鲜活跃于表面的活泼和那张还算娇艳的脸,以及……豁得出去的狠劲。

 可这些,在那种沉静又自带底蕴的人面前,似乎总落了下乘。

 宜溶不敢再多言,只能默默退到一旁,等着主子自己想通。

 张晴如目光扫过镜台下那个普通的橡木首饰盒,里面装着她全部像样的头面,又想起任蕙美发间那支看似朴素、实则暗藏匠心的缠枝金簪,越发气闷。

 “小央子今日还打听到什么?关于她怎么进的京,又怎么沦落到戏班的?本嫔想不起了。”

 宜溶忙道。

 “回娘娘,小央子说,似乎是家宅不宁,嫡母不容,生母又早逝,她才离了家。具体细节……那任大家口风紧得很,燕韶班的人也知之甚少,只知她是三年前孤身来的京城,一首益州小调唱得好,被班主看中,这才入了行。”

 “家宅不宁……”

 张晴如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近乎恶意的快感。

 “呵,果然如此。嫡庶之间,哪来的真太平?”

 她自己的处境,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只是她张晴如豁得出去,敢撕破脸,而这个任蕙美,选择了清高的逃避。

 这么一想,那点因对方家世而起的自卑和妒忌,似乎稍稍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同病相怜却又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你再清高,不也被逼得走了这条路?而我,好歹是堂堂正正的宫嫔!

 然而这优越感很快又被现实压了下去。就算同是庶出,境遇也天差地别。人家是带着世家底蕴和金工技艺出来的,而她……想起自己那靠外祖母接生手艺攒下的恩情,才勉强打通关节的入宫之路,张晴如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娘娘。”

 宜溶见她脸色变幻不定,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咱们日后还理会那位任大家吗?”

 张晴如沉默片刻,忽然哼了一声。

 “理会,自然要理会。”

 她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语气重又带上了那种混合着刁蛮与算计的活泼劲儿。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她不是清高吗?不是有底蕴吗?本嫔倒要看看,在这皇宫里,她这份清高能值几斤几两。”

 宜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眼睛一亮,却又有些不确定地问。

 “娘娘,您的意思是……想把她……”

 张晴如顿了顿,吩咐道。

 “明日……不,过两日,等本嫔气顺了。你去备一份礼,不必太贵重,显得刻意,就选些……嗯,上好的笔墨纸砚,或者挑一本难得的字帖。就说本嫔欣赏她的才情,今日言语间多有唐突,特此致歉,并邀她得空再来绛雪轩坐坐,探讨一下书法也好,箭术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