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虚虚实实(第2页)

“我们此行,收购长州农田,将其改为桑田,是在辅助推进国策实施!”

“只有站在秦相、站在圣上这一边,沈家这偌大的基业,东家您和家人的安危,才有保障啊!”

沈万石虽然是大乾首富,看似风光无限。

但是许多事情,他也只能按照上头的意思去办,也只能选择站队。

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祸患。

岑睿峰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目光下意识地瞥向县衙另一侧戒备森严的院落:

“况且……缉事厂的严大人就在这县衙之中!”

“东家方才那些话,若是有一星半点传入他的耳中……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的警告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破了房间内粘稠的闷热。

沈万石浑身一颤,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满腔的悲愤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

岑睿峰口中的“严大人”,正是缉事厂凶名赫赫的四大档头之一,四档头严子安!

此人一路随行,名义上是“护送”他这位首富和银钱,实则是缉事厂安插在他身边最直接、最冷酷的耳目与枷锁。

缉事厂,天子鹰犬,专司侦缉、刑讯、暗杀,所行之事多在阴影之中,手段酷烈,令人闻风丧胆。

而严子安,更是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著称,是踩着无数尸骨爬上高位的狠角色。

沈万石毫不怀疑,严子安此来长州,绝不仅仅是为了“监督”他收购田地。

此人身上,必然还背负着皇室交付的、更见不得光的秘密任务。

他下意识地用汗巾用力擦拭着额头和脖颈不断涌出的汗水,仿佛想擦去内心的惶恐。

最终颓然垂下手,所有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疲惫的目光,透过窗棂缝隙,再次投向院中那些装载着巨额财富、也装载着无尽罪孽的大木箱。

曾经,他视金钱如命,唯恐赚得不够多。

如今,面对这堆积如山的白银,他却只感到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厌恶和……无法摆脱的恐惧!

岑睿峰敏锐地捕捉到沈万石的目光,误以为他仍在担忧银钱安全,连忙宽慰道:

“东家不必过于忧心。”

“行程已定,明早天色微明我们便启程,快马加鞭,子时之前必能抵达长州城!而且……”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信心十足:

“半途之上,六扇门的名捕擒风会亲自率精锐前来接应!”

“有老朽在侧,有严大人坐镇,再加上擒风的强援,整个长州地界,绝无人敢动这批银子分毫!”

“待到了长州城,更有大军守护,固若金汤,那时便彻底高枕无忧了!”

他自认为这番安排万无一失,足以打消东家的顾虑。

却不知,沈万石心中翻腾的忧虑,早已超越了银钱的安全。

而是对抵达长州城后,即将亲手操持的那场对长州百姓的“合法掠夺”的深深恐惧与无力感。

…………

锦西城门口。

梁进勒住缰绳,胯下健马喷了个响鼻,不安地刨着滚烫的地面。

“看来,沈万石今晚要在这里落脚了。”

他通过【千里追踪】确定了一下沈万石的位置,很肯定沈万石如今就在这锦西城中。

“人既然在这里,那银子一定跑不了。”

梁进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随后取出【巳面】,轻轻覆盖在脸上。

刹那间,视野被奇异的光芒所充斥。

通过【火眼】的透视之力,城池的层层墙壁在他眼中变得如同透明的琉璃。

他迅速锁定了那个被严密保护在县衙中的中年富商——沈万石。

视线再移,县衙大院中,那些被重重守卫看护的巨大木箱内部,不再是凡眼所见的黑暗,而是散发出令人心旌摇曳的、璀璨夺目的银白色光芒!

海量的银锭整齐地堆叠其中,散发着冰冷而诱人的财富气息。“看来没有来错地方。”

梁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取下【巳面】,重新收入【道具栏】种。

心中也不由得暗赞沈万石和官府的这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得漂亮。

无数绿林势力,包括宴山寨的探子,都在长州各地追逐着那些“烟雾弹”车队。

谁能想到真正的目标已经悄然抵达了距离长州城如此之近的锦西?

若不是梁进这阵子一直通过【千里追踪】锁定沈万石的位置,又怎能发现真正的目标?

这批银子,梁进志在必得。

天下将乱,烽烟四起,何处不需要金山银海铺路?

再多的前,在即将到来的乱世洪流中,都根本不够花。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这笔钱,为长州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百姓谋求一线生机!

上一次,朝廷赈灾银被贪官污吏和平城郡主联手贪墨,是他伪装成逐影,杀得人头滚滚,才夺回那笔救命钱。

他利用【道具栏】用银子在外地兑换成粮食,再通过长州太平道之手,分发给最需要的灾民。

那一役,活人无数。

他与太平道的名号响彻长州。

然而,旱灾依旧肆虐,那点银子不过是杯水车薪。

如今沈万石“雪中送炭”,他岂有放过之理?

青衣楼的那具分身与沈万石或许有些交情,甚至承过情。

但那又如何?

此刻梁进的这具分身,与沈万石素不相识!

他只是一个被通缉的绿林豪客,前来劫取不义之财,天经地义,何来负担?

这次行动,梁进孤身前来,未带宴山寨一兵一卒。

其一,他身怀【道具栏】这等逆天神技,再多银子也能瞬间收纳转移,根本不需要人帮忙搬运。

一个人更容易行动。

其二,若带着宴山寨动手,这笔巨款便成了山寨的公产,如何分配、如何使用,便由不得他梁进一人做主了。

他岂容他人染指?

“嗯?”

梁进正欲驱马入城,目光却被城门内墙上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告示所吸引。

那是长州官府张贴的通缉令,层层叠叠,如同给破败的城墙贴上了一层灰白色的癣。

匪患猖獗,通缉令自然也多如牛毛。

梁进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角落里一张格外陈旧、边角卷曲破损、纸张泛黄发脆的通缉令上。

显然,通缉令上的“要犯”迟迟未能归案,官府几乎已将其遗忘,连更换一张新告示的兴致都欠奉。

通缉令上,用粗糙的笔法勾勒着一个男子的画像,面膛黝黑,额头宽阔,嘴唇方正,生了一双丹凤眼。

梁进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线条刚硬的脸颊,低声自语,带着一丝荒谬的戏谑:

“画得……还真有几分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