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他就是宋江的一条狗

第599章 他就是宋江的一条狗

 

“铁算盘”钱富,在宴山寨这龙蛇混杂之地,算得上是一个极其低调、甚至有些透明的人。

 

他与人和善,脸上总挂着生意人特有的和气笑容,见谁都拱手作揖,从未有人见他跟谁红过脸,更别提动武。

 

肖六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正缓缓走来的白胖子,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找我”

 

他口中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警惕。

 

肖六太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角色了。

 

武功低微,九品后期,在梁进身边的核心圈子里,他是最弱、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他的价值,几乎完全依附于“宋江”这个名字。

 

他就像影子,离了光,便不复存在。

 

钱富,掌管山寨钱粮命脉的六品高手,日理万机,专门跑到这鸟不拉屎的西峰绝地来找他

 

这简直荒谬绝伦!

 

钱富却像是没听出那嗤笑里的寒意,反而“嘿嘿”干笑了两声,脸上的肥肉随着笑声微微颤动。

 

“肖六哥,没错,我就是来找你的。”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带着一种黏腻的亲热感:

 

“有些掏心窝子的话,想跟肖六哥你……单独聊聊。”

 

他顿了顿,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加重了语气:

 

“毕竟有些事除了肖六哥你,放眼整个宴山……没有任何人能做得到!”

 

肖六依旧一言不发。

 

他只是充满嘲弄和审视地看着钱富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

 

山风卷起地上的沙尘,扑打着两人的衣襟,四周只剩下风声和钱富粗重的喘息。

 

钱富见肖六油盐不进,便自顾自地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同淬毒的钢针,精准地扎向肖六内心最脆弱、最隐秘的角落:

 

“世人都说,‘血剑孤狼’肖六……”

 

“这名号啊,水分太大。他不配叫‘狼’,顶多……只是一条仗着主人威风、四处狂吠的……狗。”

 

嗡——!

 

肖六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气猛地冲上头顶!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沸腾燃烧!

 

他眼中猛地爆射出骇人的杀机,如同受伤的野兽被触动了逆鳞!

 

握着剑鞘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指节捏得惨白!

 

钱富却仿佛对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浑然不觉,甚至迎着肖六噬人的目光,又向前凑近了一点点。

 

他脸上的笑容带着一种残忍的、洞悉一切的怜悯:

 

“肖六哥莫急着动怒,这话可不是我钱富说的。”

 

他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是寨子里那些酒足饭饱、无所事事的兄弟们在私下嚼舌根呢。他们说啊……”

 

他模仿着那些闲言碎语的腔调,声音尖酸刻薄:

 

“肖六那小子,狗屁不是!可偏偏就他娘的会狗仗人势!仗着他大哥宋江的威风,人模狗样,到处逞能!呸!要是离了他大哥宋江,他算个什么东西连路边的狗屎都不如!踩都嫌脏了脚!”

 

肖六再也无法抑制胸中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滔天怒火和刻骨耻辱!

 

“住口!!!”

 

他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手腕一抖,“锵啷”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腰间的铁剑已然出鞘!

 

冰冷的剑锋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森然的寒芒,带着决绝的杀意,笔直地指向钱富的咽喉!

 

剑尖距离那肥厚的脖颈,不过三寸!

 

“钱富!!!”

 

肖六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你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想找死吗!”

 

钱富面对这近在咫尺、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剑锋,却没有任何惧色。

 

他甚至没有后退,只是轻蔑地瞥了一眼那颤抖的剑尖,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下一秒!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肖六的想象!

 

那只一直拢在袖中的胖手,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骤然弹出!

 

掌中紧握的黄铜算盘,在瞬间灌注了沛然巨力,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毫无哨地、狠狠地砸在了肖六的长剑剑脊之上!

 

“呯——!!!”

 

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金铁交鸣般的巨响猛然炸开!

 

肖六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排山倒海般的恐怖力量,顺着剑身狂猛地涌入他的手臂!

 

虎口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瞬间皮开肉绽,温热的鲜血汩汩涌出!

 

他根本握不住剑!

 

那柄陪伴他多年的铁剑,如同被巨锤砸中的枯枝,脱手飞出,在空中翻滚着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哐当”一声,远远地摔落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溅起一蓬尘土。

 

巨大的力量不仅震飞了他的剑,更将他整个人狠狠向后推去!

 

肖六脚下踉跄,完全无法稳住身形,“噗通”一声闷响,狼狈不堪地一屁股跌坐在地。

 

碎石硌得他生疼,尾椎骨传来一阵钝痛,但更痛的是那颗被瞬间击得粉碎的自尊心!

 

他坐在地上,一阵天旋地转的恍惚,眼前发黑,耳中嗡嗡作响。

 

是了……

 

他根本就不是钱富的对手!

 

钱富,是货真价实的六品武者!

 

而他肖六,只是一个挣扎在九品后期的……废物!

 

这残酷的现实,如同冰冷的冰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怒火,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无边的羞耻。

 

他以前,仗着有梁进在背后,从未将钱富这等“后勤管事”放在眼里。

 

钱富每次见到他,也总是点头哈腰,毕恭毕敬。

 

久而久之,他竟真以为是自己有了几分薄面,甚至……有了一丝可笑的“地位”。

 

直到今天,被对方一招击溃,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轻松随意,他才如同大梦初醒!

 

从这虚幻的身份地位中猛地惊醒过来!

 

那层脆弱的、由他人威势支撑起来的外壳被彻底击碎。

 

露出了里面那个……弱小、卑微、不堪一击的……真实的自己!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和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肖六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垂着头,散乱的发丝遮住了他通红的眼眶和扭曲的表情,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自嘲和愤懑:

 

“钱富……你是专门来……就为了羞辱我的吗”

 

钱富看着跌坐在地、失魂落魄的肖六,脸上那虚假的和气笑容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审视和诱惑的表情。

 

他微微摇头,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惋惜”:

 

“我钱富掌管辎重司,日理万机,哪有那么无聊,专程跑来羞辱一个……嗯”

 

他恰到好处地停住,没把那个侮辱性的词说出口,转而用一种极具蛊惑力的语调说道:

 

“肖六哥,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其实,你也是个人才。”

 

他蹲下身,凑近肖六,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恶魔的低语:

 

“只是……你选错了地方,站错了队。你一直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你真正的才能,被埋没了!”

 

“想想看,如果……你能换一个环境呢一个能让你挺直腰杆做人,不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能真正发挥你肖六价值的……光明的环境”

 

钱富的小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如同发现了璞玉的商人:

 

“别人或许没有这个机会,但肖六哥……你有!”

 

“那些震动朝野的大案要案,那都是宋江、尹雷凌这些大盗巨寇所为!他们是主犯,罪无可赦!”

 

钱富的语气斩钉截铁:

 

“而你肖六,顶多算得上是一个……被胁迫、被蒙蔽的从犯!情有可原!”

 

“悬崖勒马,为时未晚啊,肖六哥!”

 

他的声音充满了“真诚”的劝诫:

 

“只要你肯立功!甚至可以将功赎罪!从此洗脱罪名,堂堂正正做人!再也不用过这种东躲西藏、朝不保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朝廷钦犯’、‘丧家之犬’的日子!”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朝廷,愿意给迷途知返的人……一条生路!”

 

肖六听到这里,心脏猛地一缩!

 

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钱富的来意和身份!

 

他挣扎着,忍着身体的疼痛和心灵的屈辱,缓缓站起身来。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钱富,充满了极致的警惕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想起了梁进曾说过的话:宴山寨中,除了已死的蓟彦和丁嘉,必然还有官府的暗桩!

 

原来……竟是眼前之人!

 

“你是官府的人!”

 

肖六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洞悉真相后的冰冷。

 

这不是询问,几乎是肯定。

 

钱富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像变戏法一样恢复了那副油滑的商人嘴脸,连连摆手,打着哈哈:

 

“哎哟哟!肖六哥说笑了!我钱富就是个粗鄙的账房先生,哪有那个福分吃公家饭啊”

 

他矢口否认,眼神却锐利地观察着肖六的反应:

 

“我只是……实在不忍心看到肖六哥你这样的大好青年,被宋江他们拖累,白白葬送了自己的人生前程!”

 

“这才冒着天大的风险,上来劝你迷途知返!你可千万别误会我的一片苦心啊!”

 

肖六心中冷笑连连。

 

一片苦心

 

这鬼话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

 

他见钱富咬死不承认身份,也懒得再纠缠,直接问出核心:

 

“你找我,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他盯着钱富的眼睛,一字一顿:

 

“直说吧!”

 

钱富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贪婪、威胁和极度认真的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