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5章 简痕·竹屑声
再往西走七日,脚下的沙屑碾作了竹末。风里的甲骨气淡了,漫开竹简的清润气,混着旧墨的微香,不是新简的脆硬,是古简的柔韧,踩在竹坞的旧简堆上,鞋底能蹭到简片的凉滑。吴仙握着念归幡走到片老竹丛前时,幡尖突然往竹下扎——老竹简朽作了数截,简身陷在腐叶里,叶间凝着层白霜似的死气,简旁堆着圈碎简片,片下压着块黄褐的简基,基上“简”字被霉斑浸得发暗,“竹”字头的撇画早被腐叶埋得只剩浅印,只剩个“间”字的残痕在基上伏着,像被冷竹裹着的芯,风一吹就掉层竹屑。
竹边坐着个老藏简人,正用木刷扫简基的霉斑。他手背爬着翻简磨的茧,指缝里嵌着竹绒,扫一下,霉就落得像白絮,露出简基更斑驳的纹。见吴仙立在坞口,他敲了敲木刷柄:“后生要寻古简?别翻啦,这老简坞早朽啦。简烂了,死气还缠着手,再过些日子,连‘简’字都怕要让腐叶吞了去。”
吴仙蹲到简基边,指尖按在基面——基面凉得发潮,简基吸足了陈简的潮气,摸上去发黏。念归幡贴着简基晃了晃,幡面映出团灰白的影:是“简”字的字灵缩在基下,影边绕着霉丝,像被碎简片压着,动一下都带起串淡白的光点,连“甲”字灵那点龟甲气都透不出,只剩团蔫生生的虚影。他摸出老灼骨人给的草囊,往简基边的碎简片上撒了点甲边甲末——甲末还留着甲骨的沉气,刚挨着简片就洇了点淡褐痕,片上的死气竟簌簌退了些,基上的“间”字残痕颤了颤,露出点极淡的黄痕,像新削的简面泛着光。
“早年可不是这样。”老藏简人把木刷往简沿一靠,“我年轻时藏简,这简基总浮着竹青气。那会儿满坞的竹简码得齐整,墨笔一点,‘简’字的气能顺着笔痕往基上爬,连简边编的‘绳’字都跟着活——人往简上写字时,‘简’字的气能沾着竹香往人衣襟钻,摸简基时,指尖还留着潮中润呢。”
他指了指简坞后的旧晾简台:“后来抄书的挪去新馆,纸写得比简快十倍。藏简的都往新馆那边去,老简坞就朽了。腐叶一年比一年厚,先埋住了简基,再浸烂了简身,最后连老墨锭都干了——老抄书人夏里来过,蹲在简基边看了半晌,说字灵让死气困着了,得用‘活墨’引,可老简坞的湿竹早沤得绷了缝,哪来的活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