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锦衣卫718
六、主题与文明叩问
1. 技术伦理的深渊
血色海图
嘉靖三十七年,东南沿海的夜色被炮火撕裂成破碎的绸缎。加斯帕神父站在佛郎机商船"圣玛利亚号"的甲板上,铜制望远镜折射着冷光,将三海里外倭寇战船的轮廓清晰地投映在瞳孔里。海风裹挟着咸腥掠过他胸前的十字架,羊皮纸边缘的墨迹被冷汗晕开,在《几何原本》译本的扉页上洇出扭曲的纹路。
"神父,松浦家的人已经在接驳船上了。"副手佩德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腰间火枪的金属部件随着船身摇晃发出细碎碰撞。加斯帕低头看着怀中的译本,突然想起里斯本大学的课堂——欧几里得的定理曾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此刻却与沾满硝烟的火炮交易清单放在同一个木箱里。
甲板下方传来铁链拖曳的声响,十二门崭新的佛郎机炮正在被搬运上船。这些能将石弹射出半里之遥的凶器,本该是守护教堂的壁垒,如今却要成为撕裂东方海岸线的獠牙。加斯帕的喉结动了动,青铜十字架突然变得滚烫,灼烧着他的胸口。
倭寇战船靠近时,松浦隆信的笑声穿透夜幕。这个脸上有道狰狞刀疤的男人披着绣满家纹的黑氅,腰间胁差的鲛鱼皮刀鞘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加斯帕神父果然守信。"他随手抛来一袋银币,珍珠大小的银锭砸在甲板上,发出贪婪的脆响,"有了这些神器,台州城的高墙不过是纸糊的!"
加斯帕弯腰捡起一枚银币,指腹摩挲着上面模糊的国王头像。银币边缘的齿痕割破皮肤,血珠渗进凹凸不平的纹路。他想起临行前大主教的教诲:"让东方人沐浴主的荣光。"此刻这句话却像一记耳光,打得他耳膜生疼。
"神父?"佩德罗的催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加斯帕深吸一口气,转身打开货舱。十二门佛郎机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炮管内壁还残留着试射时的硝烟。松浦隆信的武士们发出兴奋的低呼,纷纷围拢过来抚摸这些杀人凶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清越的钟鸣。加斯帕抬头,只见月光勾勒出一个年轻身影——那人穿着绣满星象的玄色长袍,腰间青铜罗盘流转着神秘的光芒,手中雁翎刀的寒光刺破夜幕。
"佛郎机人,可知你们贩卖的不是火器,而是万千冤魂?"清冷的声音裹挟着灵力,震得甲板上的银币嗡嗡作响。加斯帕瞳孔骤缩,他在里斯本天文台见过类似的星轨图——那些用黄铜和玻璃制成的浑天仪,此刻竟活生生地出现在这个东方青年的罗盘上。
松浦隆信率先反应过来:"星象师!杀了他!"武士们的刀光瞬间亮起,却在触及青年周身三尺时被无形的屏障弹开。加斯帕看着青年手腕翻转,罗盘迸发的光芒凝成实质,将射来的子弹定在空中。星轨在月光下流转,与他记忆中的天体运行轨迹完美重合。
混战在甲板上爆发。倭寇的武士刀与佛郎机人的火枪交织,加斯帕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看着青年在刀光火雨中穿梭,每一次挥动罗盘,都能改变炮弹的轨迹。那些被改变方向的石弹坠入海中,炸起的水花在月光下宛如盛开的银莲。
"够了!"加斯帕突然张开双臂,挡在青年身前。松浦隆信的刀刃擦着他的耳垂划过,削落几缕褐色卷发。"停止这场杀戮!"他转向倭寇首领,"火器交易到此为止,我们不会再助纣为虐。"
"晚了!"松浦隆信狞笑,从怀中掏出一枚漆黑的药丸。药丸掷入海中的瞬间,海水沸腾翻滚,紫黑色的烟雾腾空而起。无数惨白的手臂从海底伸出,缠绕住船只,指甲缝里还嵌着破碎的渔网和腐烂的布条。
"黑潮!"青年脸色骤变。加斯帕看着那些怨灵扭曲的面孔,突然想起三年前在马六甲海峡见过的类似景象——当时葡萄牙船队屠杀了整座渔村,当晚海面就升起了这样的黑雾。
星轨罗盘的光芒与黑潮激烈碰撞,加斯帕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几何原本》里关于悖论的论述,此刻的场景何尝不是一场巨大的悖论:本应带来光明的知识,却成了制造黑暗的工具;宣扬博爱的十字架,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佩德罗,把火药库炸了!"加斯帕突然夺过副手的火枪。佩德罗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神父,您疯了?"回答他的是火枪扳机扣动的脆响。火光冲天的刹那,加斯帕看到青年眼中的惊讶与释然,星轨罗盘迸发的光芒将他笼罩,宛如天使降临。
爆炸的气浪将加斯帕掀入海中,在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看到的是青年跃入水中的身影,腰间罗盘的光芒穿透黑暗,照亮了深海中密密麻麻的骸骨——那些被黑潮吞噬的渔民,那些死在佛郎机炮下的妇孺,此刻都睁着空洞的眼睛,注视着这场血色交易的终结。
当加斯帕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陌生的海滩上。身边散落着《几何原本》的残页,羊皮纸上的数学公式被海水泡得模糊不清。远处传来晨钟的声音,他挣扎着起身,看到一座道观的飞檐在朝霞中若隐若现。
"你终于醒了。"熟悉的声音传来。加斯帕转身,看到了那个星象师青年。对方递来一碗温热的草药,青铜罗盘安静地躺在他掌心,"我叫徐沧溟。你的十字架,在礁石缝里找到了。"
加斯帕接过十字架,金属表面还沾着海盐。他望着波涛起伏的海面,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欧几里得的几何线条再完美,若没有良知作为度量衡,终究只能画出扭曲的图形;就像这茫茫大海,若没有正义的罗盘指引,再先进的航海术也只会通向深渊。
"徐,"他握紧十字架,"我想...我该重新学习如何'传教'了。"
海风掠过沙滩,将《几何原本》的残页吹向大海。那些曾经用来计算弹道的公式,此刻正与海浪的纹路融为一体,仿佛在诉说着:真正的文明,不应建立在血与火之上,而应生长于理解与救赎的土壤之中。
血色砝码
咸涩的海风裹着铁锈味扑上"圣玛利亚号"甲板,佩德罗擦拭火枪的动作顿了顿。青铜枪管倒映着他扭曲的面孔,金属部件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夜中格外刺耳。十二门佛郎机炮整齐排列在甲板两侧,炮口黑洞洞地指向东南方——那里,倭寇的战船正如贪婪的海兽,蛰伏在夜幕笼罩的海域。
"这批佛郎机炮调试完毕,明日寅时便可交割。"佩德罗将擦拭布甩在炮管上,油亮的金属表面泛起诡异的光,"那些倭人出价三倍白银,足够我们在果阿再建三座教堂。"
加斯帕神父握着《几何原本》的手指骤然收紧,羊皮纸边缘的墨迹在冷汗中晕染。他望着不远处正在搬运火药桶的水手,橘色火把照亮他们麻木的面孔。三个月前里斯本港口的景象突然涌入脑海:大主教将十字架按在他肩头时,阳光正透过教堂彩窗,在地面投下神圣的光斑。
"三倍白银..."加斯帕喃喃重复,胸前的十字架突然变得滚烫。他想起在马六甲海峡目睹的惨状——葡萄牙船队的炮火将渔村夷为平地,妇孺的哭喊声混着硝烟刺入骨髓。而现在,他们要把同样的凶器,亲手交给烧杀抢掠的倭寇。
货舱深处传来铁链拖曳的声响,十二名倭国武士正在检查火炮。松浦隆信的刀疤在火把下泛着狰狞的光,他用生硬的拉丁语笑道:"加斯帕神父果然守信。有了这些神器,台州城的百姓会像麦子般倒下。"
加斯帕感觉胃部一阵抽搐。他低头看着怀中的译本,欧几里得的定理在烛光下静静流淌,与甲板上冰冷的凶器形成荒诞的对比。当松浦隆信抛来沉甸甸的银袋时,他下意识后退半步,银币砸在甲板上的声音,像极了刑场上滚落的头颅。
"神父在犹豫?"佩德罗凑过来,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果阿的教堂需要彩色玻璃,里斯本的商人等着丝绸,而这些..."他踢了踢炮管,"能满足所有人。"
深夜的甲板格外寂静,只有海浪拍击船身的声响。加斯帕独自站在船舷,望着海面上明灭的倭寇灯火。星斗低垂,他突然想起徐沧溟腰间流转着神秘光芒的星盘——那个东方星象师说过:"每一件凶器诞生时,天上就会坠落一颗星辰。"
海风突然变得刺骨,加斯帕抱紧双臂。货舱里传来倭寇武士的狂笑,夹杂着计算斩获的对话。他摸到怀中的十字架,金属棱角硌得胸口生疼。里斯本神学院的教义在耳边回响:"不可杀戮",可此刻他们的双手,分明正在锻造杀人的镰刀。
"神父!倭人提前来取货了!"佩德罗的喊声打破寂静。加斯帕转身,看见松浦隆信带着二十名武士登上甲板,他们腰间的胁差泛着森冷的光。
"提前交割,是怕夜长梦多吗?"松浦隆信的笑声里带着威胁。加斯帕注意到他身后的小船上,装满了沉甸甸的银箱,还有...几个被捆缚的明朝百姓。
"这些是给神父的'添头'。"松浦隆信踢了踢瑟瑟发抖的俘虏,"听说你们西方人喜欢猎奇的奴隶。"
加斯帕的血液瞬间凝固。他看着俘虏们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们身上未愈合的鞭痕,突然想起《圣经》里的箴言:"凡动刀的,必死于刀下。"怀中的《几何原本》突然变得滚烫,那些精妙的定理在眼前扭曲成狰狞的绞索。
"交易取消。"加斯帕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甲板上顿时一片死寂,只有海浪撞击船身的声音愈发响亮。
"你说什么?"松浦隆信的手按上刀柄,"佛郎机人也会开玩笑?"
"我说,"加斯帕向前一步,青铜十字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把人放了,带着你们的欲望滚回大海。"
佩德罗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神父疯了?这可是三倍的利润!"
加斯帕甩开副手,星斗的光芒落在他坚定的面庞上:"我们贩卖的不是火器,是千千万万的冤魂。里斯本的教堂不需要用鲜血浇筑。"
松浦隆信的刀已经出鞘,雪亮的刀光划破夜幕。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越的钟鸣响彻海面。徐沧溟的身影如鬼魅般落在桅杆上,星盘流转的光芒照亮了他冷峻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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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郎机人,你们终于想通了。"徐沧溟的声音带着灵力,震得甲板上的银箱嗡嗡作响。加斯帕看着星象师手腕翻转,罗盘迸发的光芒凝成实质,将倭寇射来的箭矢定在空中。
混战在甲板上爆发。佛郎机人的火枪与倭寇的武士刀交织,加斯帕却站在原地不动。他看着徐沧溟在刀光火雨中穿梭,每一次挥动罗盘,都能改变炮弹的轨迹。那些被改变方向的石弹坠入海中,炸起的水花像极了里斯本教堂里圣洁的喷泉。
当松浦隆信掏出那枚能召唤黑潮的丹药时,加斯帕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夺过佩德罗的火枪,对准堆放火药的船舱。在爆炸的火光中,他仿佛看见里斯本的教堂轰然倒塌,又在废墟上长出新的、由良知铸就的圣殿。
海水涌入船舱的瞬间,加斯帕被气浪掀入海中。在失去意识前,他看到徐沧溟跃入水中的身影,腰间的星盘光芒照亮了深海——那里,无数冤魂正在微笑,他们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与星盘同样的光芒。
镀金十字架下的忏悔
咸涩的海风掠过"圣玛利亚号"的甲板,将加斯帕神父的褐色卷发吹得凌乱。他扶着船舷的青铜栏杆,望远镜里倭寇战船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船帆上狰狞的家纹像极了张开的獠牙。怀中的镀金十字架突然变得滚烫,隔着粗麻教袍灼烧着胸口的皮肤,让他想起三年前那个洒满阳光的清晨。
里斯本港的晨雾还未散尽,圣热罗尼莫斯修道院的钟声悠扬地回荡在港湾。年轻的加斯帕跪在大主教面前,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他身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孩子,"大主教将沉甸甸的十字架按在他肩头,宝石镶嵌的基督像在晨光中泛着慈悲的光泽,"去东方传播主的福音,让那里的异教徒沐浴在主的荣光之下。"
此刻,加斯帕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十字架上磨损的花纹。甲板下方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十二门崭新的佛郎机炮正在被搬运上船。这些能将石弹射出半里之遥的凶器,本该是守护信仰的壁垒,如今却要成为撕裂东方海岸的利刃。他想起仓库里那些标注着"宗教用品"的木箱,里面藏着的不是圣经,而是倭寇用三倍白银换来的火药配方。
"神父,倭人派来验货的人到了。"副手佩德罗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这个来自塞维利亚的年轻人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腰间新配的燧发枪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松浦家的人说,只要这批火炮按时交割,明年春日就能血洗台州城。"
加斯帕的胃里一阵翻涌。他望着海平线交界处燃烧的晚霞,突然想起在马六甲海峡目睹的场景:葡萄牙船队的火炮将渔村夷为平地,妇孺的哭喊声混着硝烟刺入骨髓。而现在,他们要把同样的凶器,亲手交给这些在大明海岸烧杀抢掠的倭寇。
"我们卖大炮给倭寇,就像普罗米修斯偷火,只是这次诸神换成了白银。"他喃喃自语,声音被呼啸的海风瞬间吞没。佩德罗疑惑地看着他,而加斯帕只是低头翻开怀中的《几何原本》。泛黄的羊皮纸上,欧几里得关于正义的论述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眼,墨迹却渐渐与记忆中倭寇刀上的血迹重叠。
夜幕完全降临时,货舱里亮起了火把。松浦隆信带着随从登上甲板,他脸上的刀疤在火光中狰狞可怖,腰间的胁差还滴着未干的血。"加斯帕神父还是这么准时。"倭寇首领笑着抛来一袋银币,珍珠大小的银锭砸在甲板上,发出贪婪的脆响,"有了这些神器,那些大明的官兵就像待宰的羔羊。"
加斯帕弯腰捡起一枚银币,指腹摩挲着上面模糊的国王头像。银币边缘的齿痕割破皮肤,血珠渗进凹凸不平的纹路。他突然想起里斯本码头那些等待出航的传教士,他们眼中闪烁的虔诚与此刻佩德罗眼中的贪欲如此相似。当信仰成为换取白银的筹码,十字架是否还能称之为神圣?
深夜,加斯帕独自站在船头。星斗低垂,他解下脖子上的十字架,将它浸入冰凉的海水中。咸涩的海水冲刷着镀金的表面,露出底下斑驳的铜锈。远处倭寇营地里传来隐约的歌声,伴着女人压抑的哭泣。他猛地将十字架甩回海里,看着它在浪花中沉浮,直到被黑暗彻底吞噬。
"你在做什么?"徐沧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星象师身着绣满北斗七星的长袍,腰间的青铜罗盘流转着神秘的光芒。加斯帕转身时,发现对方手里捏着半截断裂的锁链——那是白天搬运火炮时,从倭寇船上掉落的。
"我在清洗罪孽。"加斯帕苦笑,指了指海面,"那个十字架,早就配不上'救赎'二字。"他突然想起大主教说过的"让东方人沐浴主的荣光",原来他们带来的不是福音,而是燃烧的弹丸与流血的海岸。
徐沧溟沉默着将罗盘放在炮管上。星轨在月光下流转,与他记忆中的天体运行轨迹完美重合。"你们西方人总说知识是火种,"星象师的声音带着叹息,"却忘了普罗米修斯盗火,是为了拯救人类,而不是制造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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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加斯帕悄悄来到火药库。他握着从徐沧溟那里借来的星象图,将其贴在堆满火药桶的墙壁上。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他划亮了手中的火石。在剧烈的爆炸声中,他仿佛看见里斯本的教堂轰然倒塌,又在废墟上长出新的、由良知铸就的圣殿。
海水涌入船舱的瞬间,加斯帕被气浪掀入海中。在失去意识前,他看见徐沧溟跃入水中的身影,腰间的星盘光芒照亮了深海——那里,无数冤魂正在微笑,他们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与星盘同样的光芒。而远处,那个被他抛弃的镀金十字架,正随着海浪,漂向未知的远方。
星象下的沉思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将星象师府邸笼罩其中。徐沧溟跪在祖宗牌位前,青石地砖沁出丝丝寒意,渗入他的骨髓。牌位前的长明灯忽明忽暗,烛火摇曳间,墙上悬挂的《混元三圣图》仿佛活了过来。孔子手持书卷,目光深邃;老子捻须微笑,仙风道骨;释迦牟尼结跏趺坐,慈悲祥和。可在跳动的烛火映照下,三位圣人的面容扭曲变形,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案头摊开的《天工开物》新抄本上,火器铸造的章节被朱砂圈得密密麻麻。徐沧溟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朱红的批注,仿佛能触碰到文字背后隐藏的血腥与杀戮。佛郎机炮的铸造工艺、鸟铳的制作流程,每一行文字都像是一把利刃,刺痛着他的心。这些本应用于守护的技术,如今却成了倭寇手中的凶器,在东南沿海掀起腥风血雨。
“少爷,北仑港传来消息,佛郎机人的商船已靠岸。”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焦急与不安。徐沧溟的身体微微一震,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他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那些佛郎机人打着传教的幌子,将杀人的利器卖给倭寇,为的不过是白银与利益。而受苦受难的,却是沿海的百姓。
徐沧溟缓缓起身,走到窗前。窗外,夜色深沉,唯有几颗寒星在天幕中闪烁。他抬头望向星空,星盘在他的脑海中徐徐展开。二十八宿的位置、星轨的运行,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可今夜的星空,却显得格外压抑,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灾难。
他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混元三圣图》上,心中思绪万千。孔子倡导仁爱,老子主张无为,释迦牟尼宣扬慈悲,可如今的世道,又有多少人还记得这些教诲?佛郎机人的贪婪、倭寇的残暴,让这片海域充满了杀戮与罪恶。而他,作为星象师家族的传人,又怎能坐视不管?
徐沧溟走回案前,拿起案头的青铜星盘。星盘表面,北斗七星的纹路在烛光下泛着幽幽的光。他闭上眼睛,将灵力注入星盘,试图从星象中寻找破解之法。可星象紊乱,吉凶难测,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干扰。他知道,这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黑潮...”徐沧溟喃喃自语。近日来,沿海频繁出现黑潮异象,海水变得漆黑如墨,海面上漂浮着无数冤魂。星象师家族的古籍中记载,黑潮乃不祥之兆,预示着巨大的灾难。而如今,黑潮的出现与佛郎机人的火器交易是否有关?徐沧溟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他翻开家族的秘典,试图从古老的记载中找到答案。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星象师家族千年来守护的秘密。其中一则记载引起了他的注意:“当星象紊乱,黑潮涌动,必有异宝现世,亦有灾祸降临。”难道佛郎机人与倭寇的勾结,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异宝?而这异宝,又与黑潮有何关联?
徐沧溟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他决定亲自前往北仑港,一探究竟。哪怕前方危险重重,他也不能退缩。因为他不仅是星象师家族的传人,更是这片海域的守护者。
夜色渐深,徐沧溟披上黑色的斗篷,将星盘小心地收进怀中。他走出房间,在祖宗牌位前深深一拜:“列祖列宗在上,沧溟此去,定要查明真相,守护这片海域的安宁。”
走出星象师府邸,徐沧溟翻身上马。骏马一声长嘶,踏着夜色疾驰而去。寒风呼啸,吹起他的斗篷,却吹不散他心中的坚定。前方等待他的,或许是一场生死之战,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知道,在这片星空下,还有无数百姓需要他的守护。而他,也将用自己的力量,拨开重重迷雾,揭开这场阴谋的真相。
星盘泣血
更漏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徐沧溟跪在星象师祠堂的蒲团上,手中握着祖传的青铜星盘。烛火摇曳,映得供桌上列祖列宗的牌位忽明忽暗,墙上悬挂的《混元三圣图》在光影交错间,三位圣人的面容竟也染上了几分悲戚。
"少爷,佛郎机人的商船已在北仑港靠岸。"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他们卖给倭寇的火炮...据说能轰碎三丈厚的城墙。"
徐沧溟的手指骤然收紧,青铜星盘边缘的纹路深深嵌入掌心。三个月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咸腥的海风、刺耳的轰鸣、破碎的哭喊,瞬间将他淹没。那是个阴云密布的清晨,他带着弟子在近海勘测海图,远远望见一艘渔船正在撒网。突然,天际划过一道黑影,紧接着便是山崩地裂般的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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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郎机炮的威力远超想象,小小的渔船在瞬间被炸成碎片。木板、渔网、人体残肢漫天飞舞,殷红的鲜血在海面蔓延开来,将碧蓝的海水染成刺目的暗红。徐沧溟永远无法忘记那个画面:一位孕妇被炸飞的躯体,肚腹被弹片剖开,未成形的胎儿蜷缩在礁石上,像朵凋谢的红梅,尚未睁开的眼睛紧闭着,仿佛还在沉睡。
"那些畜生..."徐沧溟喃喃自语,指腹摩挲着星盘上斑驳的北斗七星纹路。这枚星盘历经家族数百年传承,见证过无数次海上危机,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沉重。星盘表面的青铜早已被岁月磨得温润,可此刻在他手中,却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握不住。
管家推开门,烛光将他佝偻的身影投在地上。老人的脸上满是忧虑,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少爷,倭寇有了这样的火炮,沿海的村镇怕是..."
"我知道。"徐沧溟站起身,星盘在他掌心泛着幽幽的光,"备马,通知暗卫,随我去北仑港。"
"少爷!"管家急忙上前阻拦,"佛郎机人诡计多端,倭寇更是凶残成性,您这样贸然前去,太过危险!"
徐沧溟转身,目光坚定如铁:"李伯,您还记得父亲临终前的遗言吗?"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有力,"星象师家族世代守护这片海域,如今灾难将至,我若退缩,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管家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转身去准备马匹。徐沧溟走到祠堂门口,抬头望向夜空。今夜的星辰格外黯淡,北斗七星的光芒被浓重的乌云遮蔽,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他握紧星盘,感受着盘面上凹凸不平的纹路,那是历代先祖留下的痕迹,也是沉甸甸的责任。
片刻后,马蹄声划破夜空。徐沧溟身着玄色劲装,腰间的星盘随着马匹的颠簸轻轻晃动。身后,二十名暗卫骑着快马紧随其后,他们皆是星象师家族培养的精锐,各个身怀绝技。一行人沿着蜿蜒的海岸疾驰,海风呼啸,吹起他们的衣袍,却吹不散每个人眼中的决然。
北仑港近在眼前时,远处传来阵阵嘈杂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佛郎机商船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甲板上人影攒动,倭寇们正忙着搬运火炮。徐沧溟抬手示意众人停下,翻身下马,藏身于礁石之后。他取出星盘,注入灵力,星盘顿时光芒大盛,二十八宿的星象在盘面上流转。
通过星盘的指引,徐沧溟清晰地看到了港口内的布局。佛郎机人的火炮被安置在商船中央,周围重兵把守。倭寇首领松浦隆信正与一名金发碧眼的传教士交谈,那人胸前的十字架在火光中闪烁,嘴里不时吐出几句生硬的汉语。
"他们在交易。"徐沧溟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那些火炮一旦落入倭寇手中,沿海百姓将永无宁日。"他转头看向身后的暗卫,"听我命令,一会儿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趁机毁掉火炮。记住,不可恋战,保护好自己。"
暗卫们齐声应诺,各自散开,寻找最佳的突破口。徐沧溟深吸一口气,握紧星盘,大步走出礁石。星盘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庞,坚毅的神情中带着几分悲悯。他知道,今夜,他不仅要阻止这场交易,更要为那些无辜死去的百姓讨回公道。
"佛郎机人!倭寇!"徐沧溟的声音响彻港口,惊飞了栖息在桅杆上的海鸟,"你们以为用这些杀人凶器,就能肆意妄为吗?"
松浦隆信和传教士同时转头,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港口内的守卫迅速围拢过来,刀枪林立,将徐沧溟团团围住。而暗处,暗卫们已经悄然行动,如鬼魅般接近火炮存放处...
星刃破夜
祠堂内烛火突然爆开一朵灯花,徐沧溟盯着星盘上紊乱的斗柄纹路,青铜表面映出他紧绷的下颌。三个月前那幕血色残像又在眼前翻涌——孕妇隆起的腹部绽开猩红花朵,未足月的婴孩蜷缩成青紫色的蛹,被海浪推搡着撞上礁石。
"备马。"他喉间挤出沙哑的命令,起身摘下墙上的雁翎刀。刀鞘上"星轨卫道"的阳刻篆字在烛光下吞吐冷芒,那是曾祖在抗倭海战中浴血的见证。管家李伯冲进来时,正看见少主人将星盘牢牢缚在腰间,玄色劲装下摆扫过供桌,震落祖宗牌位前的香灰。
"少爷!佛郎机人的火器..."
"我去会会这些'传火者'。"徐沧溟翻身上马,马蹄踏碎满地月光。身后二十名暗卫紧随其后,他们腰间的星纹短刃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星子。
北仑港的潮水正涨,咸腥气息里混着铁锈与硫磺的味道。徐沧溟勒马藏身礁石后,眼前的景象令他瞳孔骤缩:十二门佛郎机炮在甲板上泛着幽蓝冷光,炮管内壁还凝着试射残留的硝烟。倭寇首领松浦隆信赤脚踩过金币堆,刀柄上的恶鬼浮雕随着他的动作狞笑。
"有了这些神器,台州城的高墙不过是纸糊的!"松浦隆信抚摸着炮身,刀疤在火把映照下扭曲如蜈蚣。他抓起一袋银币抛向加斯帕,珍珠大的银锭砸在甲板上,清脆的撞击声惊飞了桅杆上的夜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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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斯帕神父接住钱袋的手指微微颤抖,怀中《几何原本》的羊皮封皮被冷汗浸透。三年前大主教将镀金十字架按在他肩头的画面突然闪现,可此刻胸前的圣物却烫得他窒息。当松浦隆信的笑声混着倭寇们的欢呼刺入耳膜时,他突然想起里斯本码头那些等待救济的孤儿——他们的眼睛比这些银币更纯净。
"且慢!"
清越的喝声撕破夜幕。徐沧溟足尖点过礁石,雁翎刀出鞘时带起半弧银月。星盘在他运转灵力的刹那迸发强光,二十八宿星轨在空中交织成网,将射来的三支箭矢定在半空中。倭寇们惊恐地看着箭镞在光芒中寸寸崩解,化作簌簌银粉。
松浦隆信的刀已经出鞘,却在看清来者腰间星盘时瞳孔骤缩。三年前那个雨夜,正是带着同样星纹的人,用星象术掀翻了他三艘战船。"星象师!"他嘶吼着指挥众人围攻,"杀了他!火炮加倍!"
加斯帕看着青年在刀光火雨中穿梭,雁翎刀每一次挥砍都精准划过倭寇的命门。当徐沧溟的星盘光芒扫过自己时,他突然发现那些流转的星轨,竟与《几何原本》中测算天体的轨迹暗合。记忆深处,导师在天文台说过的话轰然炸响:"真正的真理,应照亮人间,而非成为凶器。"
"神父!快阻止他们!"徐沧溟的声音混着金属碰撞声传来。加斯帕看着甲板上堆积的火药桶,又看向松浦隆信腰间悬挂的黑玉瓶——那里面装着能召唤黑潮的禁药。佩德罗举枪瞄准星象师的瞬间,他猛地撞开副手,十字架项链在拉扯中断裂,金链缠住了火枪扳机。
混乱中,徐沧溟的雁翎刀已经逼近松浦隆信。倭寇首领狞笑抛出黑玉瓶,幽紫色的雾气在海面炸开,无数惨白手臂从海底伸出。星盘光芒与黑潮碰撞的刹那,徐沧溟突然想起祠堂里《混元三圣图》的异样——此刻那些扭曲的面容,竟与黑潮中怨灵的表情重叠。
"破!"他将灵力灌入星盘,北斗七星的光辉凝成实质。雁翎刀劈开黑潮的瞬间,他看见加斯帕神父正奋力将火药桶推入海中。爆炸的火光冲天而起时,徐沧溟甩出灵力锁链缠住即将沉没的商船,在气浪中最后一次望向加斯帕——传教士胸前的十字架已经不见,只余焦黑的衣领,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庄重。
黎明前的海面漂浮着燃烧的残骸,徐沧溟踩着断裂的桅杆,星盘裂痕中渗出的金液滴入海水,荡开细小的星芒。加斯帕游过来时,怀里还死死抱着半卷浸水的《几何原本》。"徐,"他抹去脸上的盐渍,"或许我们该重新定义'传火'。"
远处传来倭寇战船撤退的号角,徐沧溟握紧雁翎刀,刀身上"星轨卫道"的刻痕还在渗血。东方既白,他望着海平线上升起的朝阳,突然明白真正的守护,不是用星象术杀人,而是让星辰的光辉永远照亮人间。
星轨审判
北仑港的夜色浓稠如墨,佛郎机商船"圣卡洛斯号"的甲板上,十二门崭新的佛郎机炮在火把照耀下泛着幽蓝冷光。加斯帕神父握着钱袋的手微微颤抖,羊皮纸包裹的《几何原本》译本在怀中发烫,仿佛要将他的良心灼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