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枕槐安2023.6.16(第2页)

妇女轻哼童谣,音调悠长柔和,带着种江南水乡的温润,温暖了二人冬夜顶风向前的身影。

阿柒在迷迷糊糊间听到了阿娘与男人谈论的声音,他奋力张开双眼却是徒劳,他眠在一片温软里,连日的疲惫让他张不开沉重的眼皮等他再睁开眼已不见了阿娘的身影,只剩眼前这个看起来温馨的房屋。

他的身下是绵软暖和的丝绸床布,身上穿着他从未见过的锦绣亵衣,但他却没有惊喜,只是无限的惊恐。

他的阿娘不要阿柒了吗?是阿柒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阿娘要离开阿柒?

泪水浸湿了小孩的脸庞,在脸上划出一道水痕,最后滴在布衾上,阿柒低头无声地哭着。

明明阿柒什么都没有做,阿柒会乖乖的啊,可为什么阿娘还要抛弃他?

小小一张脸埋在了膝间,瘦小的身躯因哭泣止不住颤抖。

待他哭累了,他爬下床,他不相信阿娘不要他了,他要去找她。

他没有穿上为他准备的月白暖靴,只是去寻找他的破洞草鞋,那鞋可是阿娘做给他的,他除了那个便再没有阿娘留下的东西了。

找了不知多久,阿柒不得不停手,饥饿让他双眼发黑,手脚无力的他倒在地上,脚掌处的皮肤因常年看草鞋而磨破,旧伤疤这次的寻找而重新撕裂,血液很快覆满整块伤痕,但阿柒并没有感受到。

冬日的低温早让那处凝成了冰,只会在一次次寻找中继续被撕裂再冻上。

阿柒不是蠢笨的小孩,他隐隐能明白阿娘把他送到这里来的原因,只是他不想就这么与阿娘分开,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听到阿娘的告别。

外面的人听到屋内动静渐小,便开门走进。

阿柒看到这个带笑男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笑眯眯地看着他,着实吓了一跳,但他也的确没有力气站起身,也没力气去问男人是谁,他只想快点找到阿娘。

男人看着地上的男孩,好奇的上下打量:“你叫阿柒是吗?”

阿柒并未回答他,仍是戒备地盯着这个男人。

男人生得一副和蔼的脸,圆润的脸上展开的笑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但阿柒却本能觉得这男人很危险。

“我叫季平良,你阿娘的挚友,她这几日有要事,将你托付于我,你这几天便先在我这往下……”

“阿娘是不是不要阿柒了。”还未等他说完,虚弱的声音便打断了他。

季平良一噎,良久未言,他见小孩那目光也不忍用谎言搪塞。

“呃,你先吃点东西吧。”

他拍了拍手,仆人应声而入,瓷碗中的白粥腾腾冒着热气,几点小葱点缀在其间,看着让人食欲大开,但阿柒却没有动作,他明白天上没有白来的馅饼,也明白自己的处境身不由己,迟迟未动。

他注意男人的神态,男人看到小孩用那眼望着自己,料想他许是因胆怯而不敢向前。

他伸手拉起阿柒,用手轻拍他的背,似是鼓励般向瓷碗颔了颔首。

阿柒心底未消防备,假设男人真的想让他死的话,才不会用食物毒他,相反,只是几拳下去他便毫无反抗之力。

思及此,他这才端起那粥喝了一口。

温暖的食物从口而入,暖和了冬季里的冰冷,食物的香味充斥在他的鼻间,让他本能想要更多。

季平良看小孩即使在狼吞虎咽也忍不住的用眼睛瞄他,心中止不住叹息,究竟不过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还随母漂泊多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方才的警戒可能只是孩子保护自我的行为,他又何必在意。

他放下心,掸了掸衣上的灰,吩咐了下人几句便出去了。

他并没有打算将他与他阿娘的事告知他,毕竟那些前尘往事不能对任何人提及,而且他也没准备告诉小孩,他只是一个毛都未齐的小孩,能懂什么呢。

不过那人既已将孩子托付给他,怕是此行已做下一去不回的决心。

刚走到门口,便被阿柒叫住了:“那个,您知道阿柒的鞋去哪里了吗?”

季平良递了个眼神给仆人,仆人如是禀告:“主上,那鞋瞧着实在是破烂,已经给扔掉了。”

“……”

阿柒低下头,过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哦?谁让你们擅做主张就扔东西的。”季平良仍是笑着,只是语气十分的阴森恐怖。

“主子的东西难道是可以任由你们决定的?你们把主子摆在何位?”

那仆人听到此话立马跪下,声音颤抖:“主上息怒,我们,我们这就去找,求,求主上……”

阿柒这下看得清楚,他知道这些个达官富人人家贵贱分明,等级森严,这些个下人由他们生杀予夺,如果他继续这么下去,那这下人可就真没命了。

“没事,丢了就丢了吧,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见阿柒这么说,季平良也就不再追究,他看了眼跪着的仆人,甩袖而去。

仆人仍浑身颤抖,见主子不再追责,他打心眼里感谢这个小孩。

经此一闹,阿柒也不想整出什么乱子,他在房中乖乖待着,只是看着仆人们忙上忙下地整理打扫,心中盘算着如何离去。

仆人们也很欣喜得来如此轻松的差事,比起去主子身边担惊受怕地做事,只是照管小孩与打点房屋更让他们心安。

而且小孩也是极为懂事,不哭不闹让他们渐渐放下防备的心。

阿柒见达到目的,趁仆人打扫叫住他们,用天真而好奇的口吻打探这府邸的情况。

在这里住的这几天,季平良再没去找过他,从仆人的口中得和他出了趟远门,近几个月都不回来,阿柒准备盘算了这么多天,终于得了这么一个机会他哪里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