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雪藏锋芒(第2页)

 她站起身,眼神彻底冷了下去,像是真的一刻也不愿再与他共处一室。

 那种决绝,是抑制许久的压垮,是终于崩溃的情绪反噬。

 可就在她转身的一瞬,身形又微微一顿。

 愧疚与愤怒缠绕,某种不甘的温柔,还在垂死挣扎。

 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放过自己,又像是为了给他最后一丝体面。从袖中取出一只细瓷药瓶,随手丢在桌案上:

 “金创药,挖的是心头血,别硬扛。”

 门被风轻轻推开。

 她的背影决绝、冷清,步伐坚定,却又藏不住某种细密柔软的缱绻与不舍。

 谷青洲盯着那瓶药,指尖微动,却终究没有伸手去碰。

 他怔怔地看着,像是在看什么再也抓不住的东西。

 嘴唇动了动,喉头哽住,最后只是低低地喃喃了一句:

 “你是舍不得他……还是,舍不得我呢?晓晓。”

 可惜,她已走远,再听不见了。

 他终于低下头,脸色像被抽干了血色,原本清润的面庞,此刻却是一片死寂。

 那一瞬,他终于明白,自己想要隐藏的东西,其实她是知道的,只是未曾接受过。

 而他以为,自己可以等到;却忘了,喜欢从来不是强留,而是对方愿不愿意给。

 萧钰在情爱方面,并非缺根弦,只是“喜欢”,与“不喜欢”的本质差别……

 三日后,宫中朝见。

 金銮殿前钟鼓齐鸣,百官罗列于丹墀之下,拂晓初照,映得金瓦琉璃辉光潋滟。

 宫人肃立,禁卫森严,天子高坐龙榻之上,神情惬意。

 灵水之案,牵扯三国间的外事往来。如今在短短几日内便告结,巫祸的术士一众被押入诏狱,灵水镇的百姓也得以安抚。

 云梦楼擒贼破阵,未损半兵,尤以“白衍初”为首,功绩赫然。事情做得漂亮,君心大悦。

 太宗心情极好,放眼望去,见立于殿中的青年青袍微扬,仪容清峻,一派从容。

 他并不站在云梦楼诸人之列,而是随萧钰立于前头,分明是一同受召,却似被单独请入。

 “你便是云昭郡主身边的天刹——白衍初?”太宗目光略过萧钰,落在那青年身上,“汝年少初至,却能剖迷解困、擒拿妖术,可谓非常之才。”

 “臣不敢当。”谷青洲顶着白衍初的皮囊,俯身跪下,将恭谨演绎地恰如其分。

 身侧的萧钰躬身行礼,未等陛下再开口,已先一步开了腔:

 “此番灵水之变,全赖白衍初一人力挽狂澜。若非他断阵封锁、布网擒贼,只怕我等连镇中百姓都保不住。”

 萧钰声音不高,却语句分明。

 她一字一句地将功劳尽数推给了他,连带着云梦楼本身,都淡去几分。

 朝堂下的几位老臣交换眼神,心下皆有计较。

 萧钰此番推举,明面上是举荐贤才,实则像是在“拱手相让”——将一个极可能扶摇直上的人物,直接送到了陛下跟前,未免太大气了些。

 然而再看那位云昭郡主淡定沉默,任由众人如何反应,她都不会再参与争逐。

 谷青洲微不可察地侧过脸,望了她一眼。

 而她神色恬淡,不见一丝邀功之意,甚至连谷青洲微微偏头,望来的目光,也冷静地避开了,仿佛那人只是个她“恰好认识”的同袍。

 太宗眼中笑意渐深:“郡主此言,倒令朕惊讶。朕听闻云昭也是孤身入阵,先行断了那妖孽的后路,破了阵眼——如此英勇的’辅助’,大辽百年来也未曾有过。云昭,这是在谦让?”

 “此次灵水案,功在白衍初。我不过从旁协力,万不可将功劳错记。”

 “若非他洞察阵局、先封后破,我等不知要损多少兵将。臣不过略有支援之力。”

 她停顿了片刻,压着纤细的脖颈,声音更轻:“回陛下,您知臣并非谦逊之人。该是我的功,我自然会领;可若不是我的,我断不敢夺。”

 她顿了顿,语气平平,却分外清晰:“云梦楼上下,将才济济,若人人拼了命立功,到头来却都记在我一人头上……那将心怎安?若让他们觉得,无论谁出力,到最后都是‘云梦楼的功’,都是‘萧钰的功’……那云梦楼,还怎撑得起江山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