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和梅青远又说了几句闲话，阎明川便领着尤小雪往军人服务社走。
营区收发室旁边就是服务社，里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能买些油盐酱醋之类的生活用品，还能打电话，就是这电话费，可比外头贵不少。
阎明川拨通了青禾村牧源场的电话，那串数字，他闭着眼睛都能按出来。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人接起来，那头传来一个带着浓重乡音的男声：“喂？找哪位？”
“哥，是我，明川。” 阎明川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自家大哥，心里头顿时热乎乎的。
“明川？” 电话那头的阎明山先是一愣，随即声音都高了几度，“你小子，咋这时候来电话了？听咱妈说，你今年过年不回来了？”
“嗯，突然接到紧急军令，我得留下。” 阎明川简单解释了一句，也没细说，“等忙完这阵子，我再找时间回去。”
阎明山对自家二弟的“临时任务”早就见怪不怪了，部队上的事儿，他一个老百姓也不懂，只知道当兵的都不容易。
“行吧，你在外头，自己多注意点。” 他顿了顿，又问，“对了，小雪她……也跟你一块儿在部队？”
“嗯，哥，小雪昨晚上就到了，一路都挺顺利的。” 说起尤小雪，阎明川的声音都柔和了不少，像是怕吓着她似的。
阎明山在电话那头咧嘴笑了，他可没错过自家二弟语气里的那股子温柔劲儿。
“那就好，那就好。” 他连说了两个“好”字，“咱妈还一直担心她一个小姑娘家，路上不安全呢。我待会儿就回去跟她说一声，让她老人家也放宽心。”
“嗯，好。” 阎明川应着，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哥，我之前寄回去的钱，你跟咱妈说了没？让她别舍不得花，该买啥就买啥。”
“钱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 阎明山打断他，“你寄回来的钱，咱妈都收着呢，一分都没动。她说了，那些钱，给你留着娶媳妇用。”
“哥……” 阎明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明川，你听哥说。” 阎明山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咱家的日子，现在是越过越好了，你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紧巴巴地过日子，把钱都寄回来了。”
“你现在在部队，每个月都有津贴，自己也得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你已经不是小年轻了，总不能一直打光棍吧？就算小雪家不嫌弃你，可你一个大男人，手里没点钱，腰杆子也挺不直啊！”
阎明山这话，是真心为自家兄弟打算。
“再说了，就算你现在不急着用钱，以后呢？你跟小雪结了婚，总得有个窝吧？总不能一直住在部队宿舍里吧？还有，小雪以后要上大学，那学费、生活费，可都不是小数目。你作为男人，总不能让小雪家里出钱吧？你不得自己担着？”
“哥，这些……我都知道。” 阎明川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
“你知道就好。” 阎明山叹了口气，“明川，哥不是说你，你就是太老实了，啥事都替别人着想，从来不为自己考虑。你这样，以后会吃亏的。”
“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阎明川的声音更低了，“可是……我就是觉得，咱家能有今天，多亏了小雪她爸。要不是他办了牧源场，咱家的日子，还不知道会过成啥样呢。”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阎明山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可是，明川，你有没有想过，你为咱家做的，已经够多了。你当兵这么多年，寄回来的钱，足够咱家盖好几座新房了。你为咱家付出的，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现在，咱家的情况不一样了，你不用再像以前那样，一个人扛起整个家的重担了。你大哥我，现在也能挣钱了，也能养活咱妈和老三了。”
“我在牧源场上班，大志叔对咱家一直很照顾，给的工钱也高。你嫂子和咱妈，她们也没闲着，跟着村里的桂婷婶儿学做腌菜，手艺可好了，做出来的腌菜，拿到城里去卖，都供不应求呢！”
“她们俩，现在每个月挣的钱，比我在牧源场挣的还多！” 阎明山说到这儿，语气里都带着几分得意和自豪。
“哥，这些……我都知道。” 阎明川轻声说，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有些难受。
他知道，大哥说这些，是想让他安心，让他不要再有那么大的压力。
可是，他就是放不下心来。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为这个家操心，为母亲和弟弟操心。
突然让他什么都不管，他反而觉得不踏实。
“明川，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可能想不通。” 阎明山放缓了语气，“但是，哥希望你能明白，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还有我们，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会尽力帮你。你不要再把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了，那样太累了。”
阎明川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微微侧过头，看着身旁的尤小雪。
她正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和依赖。
那一刻，阎明川突然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哥，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多为自己考虑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尤小雪感觉到他的变化，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却给了他无限的温暖和勇气。“哥，家里的钱你让咱妈收好，万一有个急用呢。” 阎明川对着话筒，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以后我……尽量少寄点。”
他停顿了一下，这几个字仿佛有千斤重，每一个字都从他心底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话锋一转，他想起眼巴巴等着和父亲说话的尤小雪，连忙问：“大志叔在吗？小雪有话和他说。”
“在呢。” 阎明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夹杂着办公室里特有的喧闹声，似乎还有人大声说笑着。
“大志叔！小雪找您！”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桌椅碰撞的声响，听筒似乎被谁一把抓了过去。
“小雪！” 尤大志急切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爸！我昨晚就到啦！” 尤小雪清脆的声音像一颗定心丸，稳稳地落在了尤大志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