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rry各位啦(第3页)
碑上歪歪扭扭刻着:“戴鼎成之墓,妻陈氏立”。落款处还有行小字:“刘伯温误我,朱元璋误国,唯卿误我,我甘之如饴”。我摸出怀里的铜钱,发现 “洪武通宝” 的背面竟己磨平,隐约能看见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的刻痕 —— 不知是哪个工匠临死前刻下的。
远处传来早市的喧闹,卖豆浆的老汉推着车经过槐树林,突然被藤蔓绊了一跤。我弯腰去扶,看见他手腕上系着红绳,绳头编着个极小的平安结,正是戴鼎成妻子当年的手艺。老汉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门牙的嘴:“后生,要听聚宝门的故事不?我奶奶说,那门底下埋着个书生,手里攥着颗会发光的珠子……”
我望着渐渐散去的晨雾,想起戴鼎成最后说的话。原来真正的聚宝盆,从来不是什么生财的神器,而是千万个被碾碎的 “人”,是史书里轻飘飘的 “活祭七十二人”,是老妇人坟前年复一年的凤仙花。大姐轻轻叹口气,指尖拂过墓碑上的露珠:“你说,刘伯温算到了龙脉,算到了怨气,可算不到民心如水,终究会冲垮他所有的机关算尽吗?”
我把《鲁班经》残卷埋在墓碑下,用衣角擦去碑上的露水。远处的聚宝门在晨光中显得庄严肃穆,城楼上的 “聚宝门” 匾额被晨雾浸得发潮,“聚” 字右下角的笔画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半片铜钱 —— 不知是哪个朝代的工匠,偷偷留下的血泪印记。
离开槐树林时,我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回头望去,只见无数光点顺着红绳向天际飞去,每颗光点里都映着一张释然的脸。戴鼎成的轮廓最后一次在雾中显现,他冲我摆摆手,化作千万只蝴蝶,翅膀上的花纹竟拼成 “太平” 二字,随着晨风飞向初升的太阳。
这一夜的腥风血雨,终将淹没在金陵城的晨钟暮鼓里。但有些东西,终究不一样了 —— 比如城门口卖花的老妇,突然开始免费送凤仙花种子;比如学童们念的童谣,不知何时多了一句 “城门城门几丈高?丈丈都是百姓腰”;比如每逢阴雨,聚宝门下总能看见若有若无的红绳,系着不知哪个朝代的冤魂,在诉说着史书里未载的真相。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半片金牌,残片上的 “免死” 二字己被怨气蚀成 “冤” 字。也许正如戴鼎成所说,皇恩如刀,而民心是秤。当所有的机关算尽都败给一声叹息,当所有的镇魂桩都开出凤仙花,这人间,终究会有属于他们的日出。
大姐飘到我肩头,指着天边的朝霞轻笑:“看,戴鼎成他们,应该转世去了吧。但愿下辈子,他们都能生在不用怕‘君要臣死’的年代。”
我望着渐亮的天空,想起地宫深处那对蝴蝶。也许有些仇恨,终会在时光里结痂成花;而有些真相,即便被埋进土里,也会在某个清晨,随着露珠一起,折射出最耀眼的光。
我蹲下身轻抚墓碑上的凤仙花瓣,指尖触到露水的凉意里竟混着一丝温热。抬眼望去,东边的朝霞正漫过城墙,在 “聚宝门” 匾额上流淌成血色的河。匾额缝隙里渗出的黑气己化作晨露,顺着 “聚” 字的笔画滴在城门基石上,晕开一片形似锁链的水痕。
“等等。” 大姐突然飘向城门角落,她的指尖穿过砖石,带出半截绣着并蒂莲的布条,“这是…… 戴鼎成妻子的贴身之物。” 布条边缘绣着极小的 “平安” 二字,针脚间还缠着几根银丝,显然是她晚年所绣。我突然想起县志里那句 “陈氏寡居五十年,卒时面含微笑”,原来她临终前曾来此地,将最后的念想嵌进了城墙缝里。
戴鼎成的蝴蝶群突然折返,翅膀上的 “太平” 纹路化作点点荧光,纷纷落在布条上。那些荧光竟凝成细小的文字,是陈氏写了半辈子的家书:“今日种凤仙三株”“闻聚宝门又起童谣”“梦见君着青衫归来”…… 每字每句都渗着相思,在晨风中碎成齑粉,却在落地时变成真正的种子,钻进城墙根的砖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