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老宅里的三十年之约(第3页)
台北的夜闷热潮湿,陆川摸着伪造的探视牌溜进电梯。607病房门虚掩着,心电监护仪的绿光映在墙上的家族合影上——崔明德年轻时竟和当票上的长衫男人一模一样。
"你来了。"病床上的老人睁开眼,床头柜摆着同样的玻璃药瓶,"我每天戌时都对着空药瓶吃药,吃了三十年。"他枯瘦的手指摩挲着合影里穿旗袍的少女,"姐姐总说等我长大就把屏风里的秘密告诉我..."
陆川后背沁出冷汗,药瓶在掌心变得滚烫。崔明德突然剧烈咳嗽,监护仪发出刺耳蜂鸣。护士站的脚步声逼近时,老人死死抓住他手腕:"永康街...当铺地窖..."话未说完便颓然松手,合影框"啪嗒"摔在地上,背面的夹层露出半张烧焦的婚书。
凌晨两点的永康街飘着细雨,陆川撬开当铺后门的铁锁。手机电筒扫过积灰的木架,角落的暗门吱呀作响。地窖里堆满贴着封条的木箱,最里侧的铁皮箱上刻着并蒂莲纹——和崔晚晴镯子上的花纹严丝合缝。
箱内红绸包裹的嫁衣刺得人眼眶发酸,金线绣的玉兰花蕊里缀着米粒大的药丸。压在箱底的日记本突然自动翻开,1948年的字迹在霉斑间浮现:"明德高热不退,偷换了娘的护心丸...若我嫁去林家冲喜,望能换得药方救弟弟..."
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地窖入口传来纷沓的脚步声。陆川抱着嫁衣滚进空木箱的刹那,手电筒光束扫过他刚才蹲的位置。台语咒骂声在头顶炸响:"又是大陆来的寻宝蟑螂!"
货运码头的探照灯扫过集装箱缝隙,陆川把嫁衣塞进行李箱时,翡翠镯子突然从袖口滑落。月光下,镯子内壁显出极小的刻字:"仁济药房 戌时"。手机地图显示,那间百年中药铺正在拆迁区边缘。
仁济药房的牌匾斜挂在危墙上,穿白大褂的配药师傅在柜台后打盹。陆川摸出药瓶刚要开口,老头突然睁眼:"崔家小姐的护心丸?这方子缺了九香虫活体入药,现在的药材都是养殖的..."他浑浊的眼睛突然瞪大,"你身上怎么有生犀的味道?"
玻璃药柜突然剧烈晃动,崔晚晴的身影在月光下逐渐清晰。配药师傅吓得打翻戥子:"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你带了生犀香灰?"
陆川这才想起老宅废墟里沾满香灰的睡袋。崔晚晴的指尖已经触到药瓶,配药师傅突然抓起雄黄粉撒过来:"快走!子时阴气最重的时候她要借尸还魂!"
拆迁工地的探照灯下,陆川喘着粗气拧开药瓶。崔晚晴在月光中忽明忽暗:"当年我把最后三粒药给了弟弟,自己穿着嫁衣躺进棺材..."她的身影开始飘散,"药方缺的那味九香虫,要活虫在白玉兰开花时浸酒..."
推土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陆川突然冲向危墙边的玉兰树。折断的枝干渗出汁液,他疯狂扒开砖块,终于在树根处挖到个陶罐。掀开蜡封的刹那,二十多只金边甲虫振翅欲飞。
"快!"崔晚晴的声音混在风里,"把药丸浸在虫酒里!"推土机铲斗砸下的瞬间,陆川将陶罐甩向配药师傅。酒香混着玉兰花香炸开,崔晚晴突然凝成实体摔进砖堆,发间别着的白玉兰沾满泥浆。
朝阳刺破云层时,急救车鸣笛声响彻街道。崔晚晴躺在担架上,腕间脉搏跳动震碎了翡翠镯子。她抓住陆川衣角的手温热有力:"原来爹把活虫埋在娘最爱的玉兰树下..."推土机碾过老宅最后一面墙,碎砖里飞出群金边甲虫,在晨光中宛如流动的金箔。
三个月后的药材拍卖会上,陆川望着玻璃柜里的翡翠屏风发呆。穿香云纱旗袍的姑娘凑近展柜,发间白玉兰散发着清苦药香:"仿品都拍出三百万,看来我爸做生意还是这么黑心。"她转身时,翡翠镯子撞在展柜上叮咚作响。
"崔...晚晴?"陆川的咖啡洒在西装上。
"崔晚清,明德是我爷爷。"姑娘递来手帕,眉眼间恍如故人,"家里让我来大陆找合作药厂,说是要复原曾祖母的护心丸秘方。"她突然压低声音,"老宅拆迁时挖出的陶罐里,有张字条写着你的电话号码..."
拍卖槌落下的瞬间,暴雨砸在玻璃穹顶上。陆川摸出兜里最后一片玉兰花瓣,发现背面多了行蝇头小楷:"三十年后见"。
十年后的清明节,陆川带着女儿来到重建的崔府。新栽的白玉兰开得正好,女儿指着墙上的老照片问:"爸爸,这个穿旗袍的阿姨是谁啊?"陆川望着照片里崔晚晴永恒的笑靥,轻声说:"是一个等了很多年,终于等到春天的故事。"
远处传来清脆的铃声,穿香云纱旗袍的崔晚清款款走来,发间别着的白玉兰在春风中摇曳。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映着阳光,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