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介吕士心

第158章 石匠与望夫石(第3页)

 "秀兰..."李青山跪在石像前,额头抵着冰冷的裙摆。有眼尖的看见他棉袄口袋里露出半截金线,那颜色和石像发梢缠着的一模一样。老周趁机煽风点火:"这疯子天天装神弄鬼,指不定往石头里灌了什么红药水!"

 李青山突然暴起,揪着老周的领子往石像上撞。两个男人在香灰堆里扭打,直到王阿婆把一盆黑狗血泼在石像底座上。所有人都愣住了——血水顺着石纹往上爬,像是有生命般在裙摆处聚成朵红莲。

 当天夜里,李青山被挖掘机的轰鸣声惊醒。月光下,望夫石周围亮着十几盏探照灯,老周正指挥工人往石像脖子上套钢索。"不能动!"李青山赤脚冲过去,被两个壮汉反剪胳膊按在地上。钢索收紧时,石像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他眼睁睁看着"秀兰"的脖子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轰"的一声,石像拦腰折断。老周举着电锯狂笑:"装神弄鬼..."话没说完突然噎在喉咙里——断面处涌出汩汩清泉,水里浮沉着金粉,在月光下聚成个人形。狗蛋的摄像机记录下了这幕:泉水裹着金粉漫过老周脚踝,所到之处野花疯长,转眼就缠住了挖掘机的履带。

 第二天县文物局的人来得比记者还快。戴眼镜的专家摸着石像断面直咂嘴:"这可是罕见的活泉石,地下水脉压力导致渗水..."话没说完就被王阿婆用拐杖赶开:"什么活泉死泉,这是山神娘娘的血脉!"

 李青山整天蹲在碎石堆里扒拉,十指被锋利的石片割得血肉模糊。老李头拎着酒瓶子过来,看见儿子把染血的碎石往嘴里塞,吓得酒醒了大半:"你疯啦!"

 "甜的..."李青山咧着嘴笑,牙缝里渗着金粉,"秀兰说过,山神娘娘的眼泪是甜的..."他突然蹦起来往山上跑,破棉袄兜着风,像只断了线的风筝。

 七天后的傍晚,放羊的娃子看见后山腾起金光。村民们举着火把找到李青山时,他正跪在新凿的石碑前刻字。月光照着他雪白的头发,身边堆着上百个酒瓶子——每个瓶口都塞着野山茶,花汁把玻璃染得血红。

 "你在刻啥?"狗蛋举着手机凑近,镜头里是歪歪扭扭的符文。李青山不答话,凿子突然"铛"地崩断,半截铁片扎进他手心。鲜血滴在碑文上,那些字符竟像活过来似的扭动,惊得狗蛋一屁股坐进刺藤堆里。

 第二天,进村的柏油路突然塌了半边。城里来的地质队员说山体内部有空洞,建议全村搬迁。只有王阿婆盯着李青山新刻的石碑发呆,半晌突然跪下磕头——那碑文在阳光下泛着金红,分明是古县志里记载的山神祭文。

 动迁协议签字的头天晚上,李青山不见了。有人听见后山整夜响着凿石声,叮叮当当像在唱戏。清晨村民们聚在望夫石旧址,发现塌陷的地缝里立着尊双人石像:李青山从背后环着秀兰,两人的衣袂被山风吹得纠缠在一起,石缝里渗出的清泉漫过脚背,开出一池血色睡莲。

 老李头把旱烟杆子插在石像脚下,转身时听见"咔嚓"一声。石像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纹,里面露出半截银镯子——正是当年秀兰失踪时戴的那只。山风掠过新修的栈道,带着金粉的气息拂过每个游客的发梢,导游举着喇叭说这是山神娘娘在梳头。

 三年后,地质队在整理县志时发现段记载:"明万历年间,石匠李氏与村女秀兰殉情于青金崖,其精魂化双生石,遇山洪则泣血,遇大旱则涌泉..."而那个曾叫狗蛋的主播,如今每逢中元节都会在石像前摆上野山茶。他说每次靠近石像,手机信号就会突然满格,镜头里总有金粉在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