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介吕士心

第166章 工地有鬼(第2页)

 就在这时,一阵风毫无征兆地卷了过来,比之前任何一阵都冷,像冰刀子,直直扎进他骨头缝里。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巨大的寒颤,浑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竖了起来。紧接着,他听到了声音。

 不是风声。

 是哭声。

 一个女人的哭声。

 那哭声……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呜呜咽咽,断断续续,时高时低,像一根冰冷湿滑的细线,一点点缠上他的脖子,勒得他瞬间喘不过气来。声音飘忽不定,仿佛就在这层楼的某个角落,又仿佛来自楼下,或者……更近?

 王小山全身的血液“轰”地一下全冲到了头顶,头皮炸开,头发根根倒竖!刚才那点得意和盘算瞬间被碾得粉碎,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恐惧,像毒蛇一样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动作快得差点扭了腰,手里的烟头掉在水泥地上,溅起几点微弱的火星,瞬间熄灭。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像两个铜铃,在浓墨般的黑暗中疯狂扫视着周围——冰冷的水泥柱子像沉默的墓碑,空荡荡的毛坯间如同巨大的墓穴,除了自己粗重得像拉风箱一样的喘息,就只有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的……哭声!

 “谁?!谁在那儿?!”王小山的声音完全变了调,尖利得刺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在空旷的楼层里撞出嗡嗡的回响。他本能地后退,脊背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粗糙的水泥柱子上,硌得生疼。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脚踝,还在急速上涨。^7^6′k·a.n·s^h_u_.¢c_o?m¢

 哭声诡异地停顿了一下,仿佛被他这声凄厉的喝问惊扰。但仅仅是一瞬,那呜呜咽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更近了!仿佛就在他左边那根粗大的承重柱后面!王小山的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猛地扭头看向左边,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急剧收缩。黑暗中,似乎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柱子边缘极其缓慢地……飘了一下?像一片被风吹起的、沉重的破布?那感觉转瞬即逝,快得让他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滚出来!”王小山彻底慌了神,色厉内荏地嘶吼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完全是凭着本能,手忙脚乱地从蛇皮袋里掏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他下午在丧葬店买的那沓黄裱纸!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汗湿、颤抖的手指拼命撕扯着那粗糙的纸张,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快离开!……急急如律令!” 他把撕下来的纸片胡乱往自己身上拍,往旁边的柱子上拍,像只受惊的猴子在蹦跳。他想贴符,可手指抖得根本捏不住纸片,那些黄纸刚拍上去,就无力地飘落下来。

 就在他手舞足蹈、惊恐万状地“驱邪”时,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脚边不远处,那半包刚拆开、准备撒出去的粗糙纸钱,毫无征兆地,自己动了起来!

 不是被风吹动。风是横着刮的。可那几张黄色的纸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竟然直挺挺地、违反物理常识地,从冰冷的水泥地面上,缓缓地、一张接一张地……立了起来!然后,就那么笔直地悬停在了离地面半尺高的空气中!像几片被钉在无形墙上的黄色枯叶!

 王小山的动作瞬间僵住,眼珠子死死盯着那几张悬空的纸钱,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记了。极度的恐惧像冰水,把他从头顶浇到脚底,冻得他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时间仿佛凝固了。

 下一秒,那几张悬停的纸钱,“噗”地一声轻响,同时燃起了幽绿色的火焰!没有烟!那火焰是纯粹的、冰冷的绿光,跳跃着,无声地吞噬着纸片,映得周围一小片区域都泛着诡异的惨绿。火光中,王小山那张涂满油彩的鬼脸,显得更加扭曲恐怖。

 “啊——!!!” 王小山终于爆发出非人的惨嚎,恐惧彻底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他再也顾不上去想什么工钱,什么计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像被火烧了屁股的野狗,猛地转身,朝着楼梯口的方向没命地狂奔!那身累赘的白色戏服被风鼓起,像一面招魂幡,长长的假发在脑后疯狂地飞舞。

 他跌跌撞撞冲下楼梯,黑暗中根本看不清台阶,好几次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膝盖和手肘传来钻心的疼痛,但他完全感觉不到,爬起来继续狂奔,嘴里发出不成调的、嗬嗬的喘息。冰冷的恐惧感如跗骨之蛆,紧紧追咬着他,那女人的哭声仿佛就在他脑后吹气!

 跑到四楼楼梯拐角,他稍微缓了口气,扶着冰冷的水泥墙大口喘气,肺里火烧火燎。他下意识地回头,想看看那东西有没有追下来。

 这一眼,差点让他心脏直接停跳!

 就在他刚刚逃离的七楼,那个空洞的窗口处,一个白色的影子,静静地悬在那里!长长的黑发垂落下来,遮住了面孔,白色的衣袂在风中无声地飘荡。没有脚!就那么诡异地漂浮在七楼窗外的虚空之中!仿佛在无声地俯视着下面亡命奔逃的他。

 王小山魂飞魄散,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继续往下冲。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冲到一楼!冲到有光的地方!冲到人多的地方去!

 终于,他连滚带爬地冲到了一楼大厅。这里更加空旷,堆着些废弃的建筑材料,巨大的水泥柱子像森林。远处,工地围墙外路灯昏黄的光线,微弱地透进来一点,成了他此刻心中唯一的灯塔。他朝着那点微光的方向,使出吃奶的力气冲刺。

 就在他快要冲出这片水泥森林,接近那片相对开阔的空地时,眼角余光猛地瞥到,一根粗大的水泥柱子后面,无声无息地飘出来一个影子!

 又是白色!又是长发!

 “啊!”王小山魂飞天外,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下巴重重磕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一股咸腥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口腔。他顾不上疼,手脚并用,惊恐万分地在地上向后蹭爬,绝望地看着那个白影慢悠悠地、离地半尺地“飘”到了他面前。

 完了!死定了!王小山绝望地闭上眼睛,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等着被那冰凉的鬼爪掐住脖子。

 “啧……”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带着点不耐烦,还有点……嫌弃?不是女鬼的哭嚎,而是一个有点苍老、有点沙哑的……老头的声音?

 “我说你这新来的,懂不懂规矩?业务也太不熟练了!”

 王小山猛地睁开眼,恐惧被巨大的荒谬感冲击得暂时短路了。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只见眼前站着的……飘着的……根本不是什么长发女鬼!那身白衣服,好像也是件……老式的、洗得发白的工作服?至于那头“长发”,仔细一看,分明是这“鬼”头顶稀疏的几缕花白头发,因为“飘”得太快,全都竖了起来,向四面八方支棱着,活像个炸了毛的蒲公英!脸上更没什么油彩,就是一张普普通通、布满皱纹的老脸,此刻正皱着眉,一脸嫌弃地俯视着他。

 “你……你……”王小山惊得语无伦次,指着对方,手指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你是什么东西?!你到底是人是鬼?!”

 “废话!”那“老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那白眼翻得极其生动,王小山甚至能看清他眼角的眼屎,“飘”得这么明显,当然是鬼!如假包换!” 他语气里居然带着点自豪。

 王小山彻底懵了,瘫在地上,大脑一片混沌,恐惧和荒谬感交织着,让他说不出话。

 老鬼自顾自地数落起来,那架势活像个车间主任在训斥新来的学徒工:“你看看你!啊?整的这叫什么活儿?大半夜的,穿个不伦不类的破布片子,脸上抹得跟猴屁股似的,搁七楼那儿又喊又叫又撒纸钱,还点火!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儿闹鬼是吧?动静整得比拆迁队还大!” 他越说越气,双手叉腰(如果鬼有腰的话),那件发白的工作服也跟着一鼓一鼓,“你这叫扰民!懂不懂?严重干扰我们正常的工作秩序!把人都吓跑了,这‘凶宅’的名头还怎么维持?业绩还要不要了?我们鬼圈也是有kpi考核的!你这属于恶性竞争,破坏行业生态!搞不好老子年底评不上‘优秀怨灵’,得扣阴德分的!”

 王小山听着这连珠炮似的训斥,内容荒诞离奇到了极点,可对方那理直气壮、唾沫横飞(如果鬼有唾沫的话)的架势,又莫名地带着一种诡异的真实感。他张着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气又怕又委屈:“我……我装鬼是为了吓人!为了讨工钱!谁……谁要抢你们业绩了!你们……你们鬼还搞末位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