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银针(第3页)
“这…这怎么回事?!”李青山失声惊叫,手指颤抖着想去触碰那根黑针。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针身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无尽死寂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他双手的指尖猛地爆发出来!那痛楚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骨髓,又像被极寒的冰凌瞬间冻结了血脉!他惨叫一声,双手猛地缩回,低头一看,只见自己保养得宜、曾经捻针如飞的十根手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诡异地萎缩下去!皮肤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干瘪,皮下丰润的血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抽干、冻结,只剩下皮包着骨头!十根手指扭曲着,关节僵硬,眨眼间变得如同风干多年的鸡爪!
“啊——我的手!我的手!”李青山发出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嚎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将他淹没。他试图活动手指,回应他的只有钻心的剧痛和彻底的僵硬。那双曾经承载着他所有骄傲、技艺和贪婪的手,彻底废了!
消息如同瘟疫般传开。“神医”李青山用针害人、敲诈勒索、最终遭了天谴双手尽废的丑闻,成了轰动全城的大笑话。昔日的门庭若市变成了门可罗雀,债主纷纷上门。为了偿还赌债和应付官司,他被迫变卖了“回春堂”的铺面和所有值钱的家当,包括那套祖传的银针。曾经的风光无限,转眼间只剩下满身骂名和一贫如洗。他蜷缩在城郊一处破败出租屋的阴暗角落里,整日与轮椅为伴,靠着一点微薄的救济金和徒弟阿明偷偷接济的饭菜度日。那双枯爪般的手无力地搭在轮椅扶手上,成了他贪婪和堕落的永恒印记。他变得沉默寡言,眼神浑浊,里面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恐惧。每当夜深人静,那双废手便会传来阵阵刺骨的冰痛,提醒着他那根漆黑如墨的针和那个消失在雨夜中的素衣女子。
又是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雨水猛烈地敲打着出租屋破旧的窗户,风声呜咽如同鬼哭。李青山蜷在轮椅里,盖着一条薄毯,昏昏沉沉。突然,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响起,笃…笃…笃…清晰而稳定,穿透了风雨声。
阿明起身去开门。门开了,一股冰冷潮湿的空气裹挟着雨丝涌了进来。门口,静静地站着那个女子。依旧是那身素色的旧袄子,面容依旧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这三年的时光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连那夜雨水的湿痕都未曾干透。
她走了进来,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破败、弥漫着霉味和药味的屋子,最后落在轮椅里形容枯槁、眼神浑浊惊惧的李青山身上。她的视线在他那双枯爪般萎缩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既无怜悯,亦无嘲讽,平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古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对这个神秘女子充满了本能的敬畏。
女子没有看阿明,目光落在墙角一个蒙尘的旧木箱上——那是李青山当初变卖家当后,唯一留下的、装着几本残破医书和他早年用过的普通针具的箱子。她轻轻抬了抬手,指向那箱子。
阿明愣了一下,随即会意,连忙过去打开箱子。里面除了几本泛黄的医书,只有一个廉价的塑料针盒。阿明将针盒取出,递给女子。
女子接过针盒,打开。里面躺着几根最普通不过的钢针,黯淡无光。她伸出纤细苍白的手指,拈起其中一根。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钢针的瞬间,那根原本毫不起眼的钢针,竟骤然亮了起来!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通体流转起一层温润而内敛的、宛如月华般的清辉!那光芒柔和却坚定,瞬间驱散了小屋的阴暗和霉腐气息,如同黑暗中燃起的一点纯净烛火。
李青山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根发光的钢针,枯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声响,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他认出来了,那光芒,那气息…与他记忆深处那根“渡厄”针最初的模样何其相似!只是更加纯粹,更加神圣!他拼命想蜷缩起自己那双废手,徒劳地将它们藏进毯子里。
女子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反应。她握着那根发光的针,缓步走到李青山面前,微微俯下身。一股极其清淡、却带着深重寒意的气息拂过李青山的脸庞,让他如坠冰窟。女子的声音依旧很轻,却清晰地响彻在狭小的空间里,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
“先生昔日曾言,活死人,肉白骨。”
她顿了顿,那双空茫的眼睛看着李青山深陷的眼窝和绝望的眼神。
“却不知,医者之心若死,白骨亦难生肉。”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在李青山早已腐朽的灵魂上。说完,她不再看李青山一眼,直起身,将那根兀自发着清辉的钢针轻轻放在旁边一张积满灰尘的小木桌上。
然后,她转过身,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向门口,身影再次融入了门外无边无际的狂风暴雨之中。那根被遗落在破桌上的钢针,依旧散发着柔和而坚定的光芒,如同黑暗深渊里,一枚不肯熄灭的星辰。
阿明呆呆地看着桌上那根发光的针,又看看门口消失的身影,最后目光落在轮椅里抖成一团、眼神彻底涣散、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的师父身上。屋内只剩下李青山如同破风箱般急促而恐惧的喘息声,还有窗外永无止境的、哗哗的雨声。那根针的光,清冷地照着这破败的一隅,也照着阿明眼中缓缓凝聚起来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光芒——混杂着恐惧、敬畏,以及一丝在绝望废墟中悄然萌生的、微弱的领悟。他慢慢伸出手,指尖有些颤抖,却异常坚定地,握住了桌上那根仍在发光的银针。冰冷的触感传来,针身的光芒似乎在他手心微微流转了一下。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瘫在轮椅上、已然魂飞魄散的李青山,望向门外那片被暴雨吞噬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师父,”阿明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奇异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结局,“银针…又亮了。”
喜欢聊斋新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