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介吕士心

第271章 江中三太子(第3页)

 

 “加料?”
 

 “对啊!弄点辣椒面,芥末粉,要不就去赤脚医生那儿弄点巴豆汁,掺在酒里肉里!它要是喝了没事,那算它厉害,咱认栽!它要是喝了哇哇乱叫现了原形,那就证明就是个骗吃骗喝的瘪三!以后咱也不用怕它了!”
 

 张大胆听得心惊肉跳,但想想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和快要散架的家,一股恶气也冒了上来。他一咬牙,一跺脚:“妈的!干了!死就死吧!总比被活活穷死强!”
 

 第二天,张大胆依计行事。他去熟食摊买了最便宜的肉(反正对方也尝不出来),又去打了一大坛酒。回家后,他躲进厨房,把一整瓶辣椒粉和一大把盐搅和进肉里,又把芥末油和一点泻药药粉混进了酒坛,使劲摇晃均匀。
 

 黄昏时分,他怀着悲壮的心情,再次划船来到江心。手心里全是汗,心脏砰砰直跳。
 

 果然,船刚停稳,前方江水一阵翻涌,那三盏幽绿的“灯笼”又一次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比上次似乎更快了些。
 

 “供品……带来了吗?”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带……带来了,大王请慢用。”张大胆声音发颤,手忙脚乱地把加料的肉和酒推下水。
 

 那水下的

黑影迅速靠近,似乎嗅了嗅,然后传来一阵明显的吞咽声和咀嚼声。紧接着,是“咕咚咕咚”豪饮的声音。
 

 张大胆紧张地盯着水面,大气不敢出。
 

 “噗——!!!”
 

 一声怪异之极的喷溅声从水下猛地爆出!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彻底呛到了。
 

 “咳!咳咳咳!嗷——!!!”
 

 紧接着,是一连串完全失去威严、痛苦又愤怒的怪叫,那声音尖利刺耳,哪里还有之前的低沉嗡鸣!
 

 “辣!辣死本王了!咳咳!呸!这是什么酒?!嗷!我的嗓子!我的肚子!哎哟喂!”
 

 江水开始剧烈翻腾,那三盏绿灯疯狂地晃动起来,忽明忽暗。借着灯光,张大胆清晰地看到,一个巨大的、覆盖着墨绿色苔藓的龟壳在水面下一闪而过,那所谓的“三只眼睛”,根本就是三盏古老的、不知道从哪条沉船上弄来的青铜灯,被牢牢固定在那龟壳的前端!一只比磨盘还大的老鳖脑袋猛地伸出水面,张着大嘴,舌头耷拉在外面,眼泪鼻涕横流,痛苦地甩动着。
 

 “好你个凡人!竟敢……竟敢戏弄本王!嗷——疼死我了!你等着!我定要……定要……”它的话被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和肚子咕噜声打断,庞大的身躯痛苦地蜷缩翻滚,搅得江水像开了锅一样。
 

 张大胆看得目瞪口呆,随即一股巨大的愤怒和勇气冲散了所有恐惧。他站在船头,指着那现出原形的老鳖精破口大骂:“好你个骗吃骗喝的老王八!装神弄鬼骗了老子这么久!差点把老子搞得倾家荡产!还敢自称三太子!我呸!今天老子就让你尝尝厉害!”
 

 那老鳖精似乎从没受过这种辱骂,气得哇哇乱叫,又想摆出威严,可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感觉让它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它猛地一甩尾巴,掀起一股大浪朝小船打来:“淹死你!哎哟……疼……”
 

 张大胆早有准备,死死把住舵,稳住小船,继续骂道:“来啊!有本事上来打!看我不把你这老王八炖了做鳖精膏!把你这三盏破灯熔了卖废铜!”
 

 一人一精,一个在船上跳脚大骂,一个在水里一边翻滚一边威胁,场面一时间变得十分混乱和滑稽。那老鳖精显然被辣椒芥末和泻药折磨得够呛,战斗力大减,掀起的浪头也是有气无力。它对张大胆的咒骂似乎毫无办法,毕竟它最大的武器——吓唬人——已经彻底失效了。
 

 折腾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老鳖精终于受不了了。它肚子疼得厉害,嗓子眼像着火,浑身难受。它发现这个凡人不仅不怕它,反而比它还凶,再待下去恐怕真要吃亏。
 

 “你……你这刁民!算你狠!”它一边痛苦地呻吟,一边撂下狠话,“本王……本王今日暂且饶你一命!你……你给本王等着!哎哟……疼死我了……”
 

 说完,它再也顾不上颜面,带着那三盏晃悠的绿灯,一个猛子扎进深水,搅起一团浑浊的泥水,狼狈不堪地逃之夭夭了。江面上只留下一些奇怪的泡沫和一股淡淡的辣椒混合腥膻的古怪气味。
 

 江面渐渐恢复平静。张大胆独自站在船头,看着老鳖精消失的方向,先是发愣,接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一边笑一边喘气:“妈的……原来真是个老王八……可把老子骗惨了……”
 

 自那以后,张大胆的“供奉”自然就断了。那片江面也再没出现过什么“三太子”的绿灯笼。他家的经济状况慢慢好转,虽然还是穷,但至少不用天天往江里扔钱了。他把这离奇的经历悄悄告诉了老婆,老婆又是后怕又是好笑,夫妻关系也缓和了。
 

 偶尔,他夜里跑船经过那片水域时,还会故意冲着江面喊一嗓子:“喂!老王八!还想吃辣肉喝烧酒不?”
 

 江水静静流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次,他似乎听到深水处传来一声郁闷无比的、像是被踩了脖子的王八发出的“咕噜”声,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码头上的人发现张大胆又恢复了以前的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比以前更胆大了,只是再也不吹嘘自己不信邪了。有人问起他后来怎么不“还愿”了,他总是嘿嘿一笑,含糊道:“神仙嘛,心诚到了就行,哪能天天麻烦人家。”
 

 只有老李头每次看到他,都会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低声问:“咋样?那鳖精膏,滋味如何?”
 

 张大胆也挤挤眼,

回一句:“够劲!就是有点塞牙!”
 

 两人相视而笑,留下旁边的人一头雾水。长江水依旧日夜奔流,藏着无数秘密和故事,而临江镇码头的生活,依旧在柴油味和鱼腥气中,热热闹闹地继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