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如影随形(第2页)

时隔多年,在逃亡的途中,我忍不住又想到了从前曾经在东海的日子。不知他们家如今还剩下谁?

有乐告诉我:“东海吗?现下已经是三河那位老兄的囊中物,前段日子我还看见氏真画着浓妆去相国寺踢球给我哥哥,也就是那谁谁谁谁看。因见他球技厉害,就留下来踢球了。薪水也还过得去。”

我心里想:“相国寺我好像还没去玩过。不知这趟会不会遇见时候的那些故人……”又艰难地走了一阵儿,眼冒金星地问:“我们差不多已经快到了是吧?”有乐看了看四周,摇头道:“我看应该还在你家附近没多远。”我吓一跳,不敢相信:“不会吧?我感觉已经走了两年的路途一样……现下全身都疼啊。尤其脚疼,你呢?”

有乐愁眉苦脸道:“不要问,我已经随时要倒下了。唉,最后悔是溜出来得太慌忙,并且也由于我带来的侍‘挂’了,因而没人给咱去找轿夫或者马夫,光是用脚走路,我看咱们得走个十年八年,前提是没走断脚……不如我们投降算了。刚才我又琢磨了一下,我家那谁谁谁谁毕竟跟你家大膳大夫也算是儿女亲家,你家大膳大夫把女儿许配给他儿子也就是我侄儿,而你又是大膳大夫的弟媳,就是他爸爸被儿子流放后在东海女婿家那边跟妾生的最年幼的那个弟弟的老婆对不对?那咱们两家算来算去还属于亲戚是不是?然后那三河老兄的原配老婆是东海你亲戚家的堂姐妹筑山夫人,他就是你丈夫的姐姐的儿子的堂姐妹夫。这样一算呢,你跟他应该也是亲戚。并且三河那老兄和筑山夫人所生的长子娶的是我哥哥的女儿,就是‘那谁谁谁谁’生的名叫五德的那个爱告密的女儿……这样一归纳起来呢,我们全都是亲戚。按理应该可以投降饶一命不死,然而三河那帮老家伙可能不会这么讲道理。”

夫君战死的那段期间,我的日子过得很艰难。

谣传我转眼就归顺列人,这是不对的。我有挣扎过,比如不顾一切地逃走。

三河兵进逼高神城,围而不攻。这一围,就围了好几年。在这一年,三河兵围着城池在四周筑起更多鹿垣,传闻要让城内断粮。不过那至今都还只是传闻。那个时候传闻很多,人们也奔走相告我们家的甲州军即将大举来援,并要和信州军会合,来解高神城之围。

由于有乐没我熟悉我家这一带的路,他看不出我有时手指的方向,其实通往何处。不过我也未必就很拿得准,我指的路对不对。

而我心里也拿不准,究竟应该去“踯躅崎馆”,还是应该去“高神城”……

这段逃难的路程,在我的感受中似乎很漫长,不过,后来我们知道大概也没逃出多远,就遇到了追兵。

跟有乐一起跑路,其实也跑不了多长的路。首先,他仙风道骨的装扮就不利于跑路,一路上都显得很招摇还不,而且不时绊他趋趄踉跄、走得跌跌撞撞,甚至摔了好几回。其次,他背的行囊也不算轻松,歇脚的时候打开来看,里边竟然有整套茶具、紫檀木茶几、各种炉、许多形状各异的壶,以及我看不清楚的其它东西。

最要命是每走一会儿,他就着急地拉我去找个树荫好的幽静所在,架起火炉,嚷着口渴,要煮茶喝。还让我去给他捡些树枝当柴火,而且树枝的粗细也有讲究。

于是我们就在逃难途中泡茶,并且有条不紊地沏茶,顺便互相交流茶艺。

有乐懊恼道:“你的手法还是这么稳!”随即鼻子又四处闻来闻去,皱着脸咕哝:“为什么总是有一股可疑的气味如影随形?”

他泡茶的时候当然不能没有香。旁边的香炉袅袅飘香,有乐不认为他闻到的异味是香的味道,他甚至伸鼻往我这边嗅,还皱眉:“也不是你身上的气味。那究竟是什么呢?”

并且他又点起另一个香炉,忙于驱赶萦绕着他的那些蚊蝇,甚至还有蜜蜂。

有乐不胜其扰,叫苦道:“你看这些虫子越来越多,只围绕着我转。而且我总觉得我背的行囊吸引来了更多苍蝇,以及越来越多的蜜蜂,自从出门以后,虫子们就都跟着我。哇啊,你看这儿还来了很多蚂蚁,往行李上爬,尤其是爱往我顺手在门口帮你拎起来背着的那个四方形木盒形状的行李上边爬。大概是连虫子们也感受到了我一路上总是闻到的这股仿佛腌猪头一样的怪味,你这个行李里边带的是什么干粮来着?肉干还是肉脯?本地特产的风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