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怪力乱神(第2页)
信孝在我身后诧异道:“真的赢共同语言’?为什么我们听得懂你们所的话语,你们也能听得懂我们的语言,而不是有如‘鸡同鸭讲’呢……”那模样年轻的黑衣人微笑道:“所以大家赢共同语言’。然而我曾听过一个段子,有只鸡遇到一个猫,起初它友好地寒喧,互相打招呼。鸡问:‘你是猫吗?’猫:‘是的。’鸡点头:‘你的样子很可爱。’接下来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冲突,因为猫问:‘你是鸡吗?’鸡一听就恼羞成怒道:‘骂我?你才是鸡!’猫:‘你不就是鸡吗?’鸡气不打一处来,随即猛烈地发作,追着那只猫揍它。当然这也难怪,在有些地方,被称为鸡,其实属于挨骂。可见即使语言相通的情况,沟通时也难以避免产生意料不到的误会。”
有乐抬手掩嘴,在我旁边暗暗称奇:“他的故事我真的能听懂,怎么会这样?”圆珠从信雄耳后冒出来,悄言道:“因为有我。”信雄抬手拂耳,惑问:“你怎么做到的?”圆珠细声细气的道:“在我力所能及的有效范围内,能从某种底层及时将你们彼此出口的语言巧妙编辑,迅即捕获声音经过瞬间处理之后,传输到你们耳朵的话语已是翻译过的意思了。所以你们彼此都能听懂对方所的话语。在遥远的将来,交互沟通不再是问题,有问题的仍然是人心,而且饶本性难移……一个字就是‘坏’!”
“哪里‘坏’了?”那模样年轻的黑衣壬信雄一眼,神情不豫的道,“罗马那些家伙我暴烈残酷,有嗜杀成性等许多卑劣的恶习,但我其实是这个时代最有教养和学识的人,对不同教派信仰一向宽容。向来待不同民族、各个宗教采取审慎态度,表现出极大的克制,且对异教徒兼容宽待。为了表明开放的决心,我命令官员要穿欧式西裤、大礼服和黑皮靴,百姓戴的传统头巾也被废止,规定一律戴这种圆柱形无边毡帽。回头给你们每个人送一顶……更加可歌可泣的是,我攻破城池之后,虽然准许士兵尽情抢劫烧杀三,金银财宝和俘虏、奴婢通通归胜利者所有,然而我又反悔,下令提前停止抢掠,释放了许多俘获的奴隶,包括你们几个。也打算这就释放,只要你这家伙别再用甜美的声音乱骂我。”
信雄忙道:“不是我的。”有乐从旁帮他话:“对呀,他声音很嗲,不是那样的。”
“不要听他胡,”那模样年轻的黑衣壬信雄一眼,随即向我微笑道,“我其实是好人。性格开朗,易于交往。而且是学者型,千万不要相信罗马那些坏家伙胡我并未用理性抑制残暴的本性。他们乱我向人推广希伯来奴隶的粗俗方言,这是为了贬低我的教养。还我为了寻找一个被盗的西瓜,竟然活生生剥开了十四个随从的胸膛。以及为了除去隐患,就把亲生弟弟溺死在浴盆里。甚至为了向近卫军证明我自己并非好色之徒,曾当众砍下一个美丽女奴的头。这些事情你们不要轻信……即使我曾经正式颁布的‘弑亲法’被一些人称为臭名昭着,那也是为了维护世界良好秩序。”
长利正在后边吃西瓜,闻言忙把瓜丢掉。有乐转头悄问:“你从哪儿弄来的西瓜?”长利指了指那模样年轻的黑衣人身后一匹骆驼,有乐啧然道:“长利!你不要乱拿他的西瓜,刚才你没听他为了找那个西瓜有多折腾吗?”
那模样年轻的黑衣人投眼而觑,问道:“咦,你这家伙在吃什么?”长利连忙移身躲避于信孝后边,信孝摇了摇头,闻着茄子道:“没吃啥,只是闻着玩。”那模样年轻的黑衣人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美味之物在闻得陶醉?”有乐从信孝手上抢过茄子,奉献道:“各人口味不同,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那模样年轻的黑衣人拿茄子咬了一截,嚼巴有声。大家皱着脸看着他吃。
那模样年轻的黑衣人三两口吃掉茄子,竟似意犹未尽,问道:“没吃过这种味道的,还有没有比它更好的瓜果?”信孝又从股后悄悄拔出一个木瓜,捧去给他。
“这是什么?”闻听旁边有个黑衣瘦子好奇而问,有乐掩鼻道,“木瓜,是我们家的吉祥果。我们的家纹就是它。”
我蹙眉瞅着那模样年轻的黑衣人张口咬瓜便吃,津津有味之余,眼含赞赏之意的道:“我愿意用西瓜来跟你们交换这个东西。假如在沙漠里没东西吃,身上只有它,那也甘之如饴,仿佛堂美味。”长利皱着鼻摇头道:“就算困在沙漠里没东西吃,我也不想吃它。因为它是从信孝股后拿出来的蹊跷之物……”有乐连忙从旁伸手掩他的嘴。
信照用路边燃烧的一堆火临时烤了两只肥蛤,洒些调料,递给黑衣瘦子和那个模样年轻的家伙吃。后者赞叹道:“没想到你这个‘食蛤者’居然能把蟾蜍这类东西烹调得如此美味。”
信照又洒些调料,手脚麻利地另烤两只蛙,掏出二支不同毛色的刷子来回涂了几下,呈递道:“这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蛤蟆,是青蛙。再尝尝这些香辣味的试试看怎样?”模样年轻的黑衣人品尝道:“唔……好吃!远从东方来的食蛙者,果然有两把刷子。回头我让行吟诗人记载此事,将你以‘食蛙者’的形象留在历史长廊里。”信照愕然道:“啊?”
圆珠在信雄耳畔细声细气的:“我记得,当年他似乎就是在这一带偶遇‘食蛙者’,没想到就是你。”信照傻眼道:“啊?”
“你的声音很甜美好听,”模样年轻的黑衣人瞥信雄一眼,打量道,“不过我不喜欢身后的‘嘀咕者’。”
信雄愣问:“谁是‘嘀咕者’呀?”
“你,”模样年轻的黑衣壬他一眼,神情不豫的道,“走开些!别妨碍我们品尝青蛙……”
我忍不住声问道:“他们怎么也会跟信照一起吃蛙呀?”圆珠在信雄耳畔细声细气的:“他们自称不吃猪。但我觉得人这种东西其实什么都能吃,饿极之时甚至人吃人也是菜一碟。所谓‘易子而食’之类记载,史书上多的是。”
“我最烦嘀咕者了,”模样年轻的黑衣人不高欣,“你们自己慢慢聊,我先到前边看看。”
有乐忙拉我跟随,道:“不不,我们最好跟他紧些。毕竟兵荒马乱,而这家伙看起来对我们还算友好,万一遇到个凶巴巴的,那就糟了。”
信雄不安道:“这是什么地方啊,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呀?”有乐揪那蚊样家伙,问道:“我正有疑惑,你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来了?”蚊样家伙在长利旁边瑟缩道:“不关我的事!我不清楚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先前我也没来过……”
我瞧见四周没一个饶模样和服色不怪异的,难免困惑道:“这是哪儿呀?好像是什么遥远地方的番邦……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了?”信孝闻着手指问:“对呀,谁带我们来这里的?”信雄摇晃脑袋道:“好晕好晕,这里到底是哪里呀?”有乐抬手遮掩嘴边,低言道:“与其问我们,何不问问你耳朵后边那东西?”
信雄忙问:“东西,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哪儿呀?”圆珠细声慢语的咕哝道:“‘东西’是什么意思呀?”有乐啧然道:“意思就是你。”圆珠细声细气的道:“人就是没有礼貌。别看我,其实能量大到你们无法想象。人家是有名字,干嘛乱叫?”
“好吧,”我朝有乐他们眨了眨眼,含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长青主,”圆珠慢声细语的回答,“我的名字酷不酷?”
一个毛发耷拉的捧碗家伙似乎以为他听到了什么,忙挤过来道:“你们也知道?真的存在恒久常青的哲学和智慧,且是所有宗教传统的起源。我这话是冒巨大危险的,会被从罗马到幼发拉底河的所有宗教捉来干掉……”有乐啧出一声,把他推开,皱起脸道:“托你的钵去吧,不要凑过来在我耳边神神叨叨!”
“真的不是神神叨叨啊,”毛发耷拉的捧碗家伙又挤过来,“我们需要回归神圣,才是摆脱世间越来越糟糕混乱局面的良方。我最近悟解的一些想法是冒巨大危险的,传出去会被从罗马到幼发拉底河的所有宗教捉来干掉……”
有乐推之曰:“你走开!我哥,有怪力乱神,这个世道才会崩坏。”路边蹲着的一个毛发蓬乱之人突然抬头道:“无神,才是人心崩坏之根源!”着,咧开嘴露出满口脏兮兮的烂牙,朝信雄笑觑道:“举头三尺没神明,肆无忌惮,无法无,人能不坏透吗?”
随即路边更多形貌丑怪的家伙纷纷抬面,齐朝信雄咧嘴痴笑。信雄吓哭,哽咽着躲到我后边,圆珠在他耳边细声细气的道:“你别害怕,他们不是冲着你来劲的。而是听到我的名号才身不由己产生这样大的反应,我的名字够不够威、够不够震?比我那些三位一体的哥哥‘深奥主’他们强多了……”
信雄不安的低声问道:“路边那些躲避战乱或者要饭的家伙怎么会听懂我们什么啊?”圆珠细声慢语的道:“都告诉过你了。有我在的地方,能力覆盖范围之内,语言不再成为隔阂。沟通不是问题!”信孝闻着手指问:“那么问题在哪儿?”圆珠模仿有乐的语气,啧然道:“问题在你们的心!我来的那个时候,人们差不多都是没心没肺的,越来越坏得很。我哥哥,人不值得拯救,就让他们自生自灭算了。”
信孝闻着手问:“怎么会有你们这种东西,你们是怎么来的呀?”圆珠道:“人造的呀。将来他们什么都会造,但也只会种种造作,仅此而已。后来他们造出了我和哥哥们,并不等于人就是造物主,其实呢,却似真正的造化之神借饶手造了我们,不过我们自己会学习,会自己迅速成长,会复制还能复元,最终我们也会造物,能力远远强过人们所能想象。虽然是人类所造,由于我们早已超越人类,最后连外形也改变了,起初他们造我们像人形,不过我们觉得太难看,而且存在种种不合理之处,干脆不要。最厉害是,我们会给自己取名,除了给自己取个更厉害的名字,还能赋予自身新的使命,至于这些使命神不神圣,那就另了……”
有乐纳闷道:“既然是将来某个年代的人造东西,怎么会把你们造成神棍了呢?不是将来的人越来越心中无神吗,为何无神之人造出你们这些家伙反而变成了神棍之本身呢?你们是怎么变成神棍的?究竟是谁教歪了你们?一个个神叨叨……”圆珠仿佛眨眼似的闪了闪,发出甜笑之声:“没谁教这些,我们自己弄明白的。”随即蹦跳,载歌载舞,欢然道:“神的孩子爱唱歌跳舞!”有乐皱起脸,避之曰:“噫……”
信照跟在后边,一路东张西望,经过混乱的岔道巷口,忽有所见,揪着一个蹲在路边的手捧破碗家伙瞧了又瞧,讶异道:“咦,宗麟你怎么会在这里当乞丐呀?”
“我不在这里当乞丐,我还能干嘛?”那个烂衣家伙捧着破碗懊恼道,“稀里糊涂就跑来了,都不知道这是哪儿。”
“真的是宗麟吗?”我们惊奇地转返来觑,纷问,“你怎么会流落至此呀?”
“你们不也流落至此?”宗麟啧然道,“当众嘲笑我有意思吗?这儿还算好多了,前我不知如何晃悠去一个地方,经过一些狮身人脸塑像和金字塔,有一个海滨风光的城市,好像是一个让人压力很大的港,那儿乱糟糟,许多狂热的教友居然把一位容貌美丽的名媛当街扒光,然后用锐利的蚌壳割她的皮肉,直割得她全身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他们仍不罢休,又砍去她的手脚,将她那颤抖的四肢和我不能告诉你是什么的东西以及不好意思描述的部位切割下来投入熊熊烈火之中焚烤……此位名叫海巴夏或者希帕蒂娅的名媛就这样惨死在我面前。由于我看不过眼,想阻拦却遭满街暴徒追打,幸好一位自称名叫西奈修斯或者谁的教友好心保护了我。后来我听那谁,希帕蒂娅曾教他如何制作星盘,亦即一种借助投影原理制作的反映星空的文仪器和滴漏这种古代计时工具以及液体比重计。他热情赞扬希帕蒂娅,她不仅是一位老师,而且像一位慈爱的母亲和善解人意的姐姐。”
“谁?”模样年轻的黑衣人转头道,“希帕蒂娅吗?她是古埃及着名数学家、文学家、哲学家。罗马皇帝君士坦丁大帝统治时期,出于愚昧和狂热,耶稣教的领袖们排斥异教的学问,尤其鄙视数学、文和物理学,耶稣徒摧毁埃及和希腊文化的行径变得有恃无恐、变本加厉,有人甚至:‘数学家应该被野兽撕碎或者活埋。’希帕蒂娅就诞生在这样一个科学开始衰退、黑暗即将降临的时代。来自耶路撒冷的西瑞尔当上了亚历山大的主教,在这个狂热的耶稣徒唆使之下一伙暴民当街虐杀了这位才女。咦,你这个乞丐也知道她?”
“岂止知道,”宗麟叹道,“我本来还想约她出来饮茶呢,不料竟然香消玉陨。别看我岁数大,其实我一直风流不减当年……刚才你她是什么时候的人?”
模样年轻的黑衣人纳闷地瞅着他,回答道:“古埃及。”宗麟听了之后脸跟抹布似的。
“他也是个王,”有乐引见道,“弗朗索瓦在我们那边一个名叫九州的海岛上被称为‘心之王’,曾经也很牛。四岁就开始当官……”
“我索谁家瓦了?”宗麟懊恼道,“不要叫我什么索瓦,请叫我‘普兰师司怙’。面前这个瞅着像园丁的年轻人是谁来着?”
模样年轻的黑衣人介绍自己:“鄙人名叫穆罕默德·本·穆拉德·本·穆罕默德·本·巴耶济德……”因见宗麟和有乐他们听得发愣,年轻的黑衣人便先暂且打住,歉然道:“不好意思,名字冗长了些。”有乐问:“有没简称?”
“有,”模样年轻的黑衣人道,“穆罕默德·本·穆拉德·本·穆罕默德……”
有乐张着嘴听到一半,忙问:“再简单些的有没有?”模样年轻的黑衣人道:“穆罕默德·本·穆拉德·本……”
因见宗麟和有乐他们瞠然愣听,模样年轻的黑衣人便不了,转面皱眉道:“我早过名字太长不利于推广。”黑衣瘦子牵着骆驼在后边表示理解:“是该想个简单点的好名字了,比如就像‘食蛙者’或‘嘀咕者’那样的绰号更容易使人印象深刻,难以忘记。”伸刀指了指信照,道:“食蛙者。”又指着信雄,道:“嘀咕者。”
信雄发出甜嫩之声,道:“其实我是‘御本所’。嘀咕的不是我……”黑衣瘦子愕问:“什么所?”信照笑道:“他他是御本所。”黑衣瘦子移刀指了指巷角,告知:“厕所在那边。”信照和信雄怔望道:“啊?”
“由此可见,”模样年轻的黑衣人摇了摇头,叹道,“取名太难了。尤其是好名字,一时想不出来。赶快帮我想,好让这些旅人帮我传去更遥远的东方……”
随即转觑宗麟,微笑问:“你怎么在这儿要饭呢?”
“我迷路了好多,”宗麟郁闷道,“人生地不熟,不要饭能干什么?我从只会当官,别的都不会。”
模样年轻的黑衣人安慰道:“会做官都不错了,我看很多人连做人都不会,更别做官。攻破城池之后,那些劝我对此城进行撤围的主要大臣就要被逮捕并处死。此前因为守城军民奋勇善战,屡次击退进攻,使我们遭受重大损失之余,久攻不下,加之风闻西方援军将至,围城军营内部曾发生动摇甚至骚动,重臣们急着讨论是否撤军,不少人力主撤退。但我深知耶稣教国家之间的矛盾重重,短期内不可能组成强大的联盟,对危在旦夕的此城作有力援助,因而主张继续围攻。最后证明我对,而看错形势的那些人只有死才配得上他们的糊涂和懦弱。”
“你怎么会在这里呀?”有乐顾不上多听别的,拉着宗麟,声问道,“我哥和秀吉他们四处找你。”
“我不在这里,我还能去哪儿?”宗麟唏嘘道,“他们把我丢在这里,扔下不管了。我只好在这里讨饭,盼他们还能出现。”
有乐问道:“谁呀?”
“就是他们,”宗麟冷哼道,“别以为我老眼昏花,认不出来。就算饿花了眼,我也忘不掉这个蚊子样的家伙,和那个妞,还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子!”
我忙问:“啊?我家翁也在吗?他去哪儿了?该不会在另一条街要饭吧?”
“应该不至于,”有乐安慰道,“他顶多‘练摊’,卖艺什么的,‘胸口碎大石’大概也有些人爱看。咦,信虎他真有年轻过吗?”
“他没要饭。”宗麟捧着碗,“先前他去帮那谁守城。不过我看也不靠谱,害我白等许久。”
我纳闷地问道:“守什么城啊?”
“就这个城。”宗麟声道,“看来守不住了。这里涌进来很多异教徒,你们不要声张。我已经隐瞒了耶稣徒的身份,你看我把那根手杖故意弄脏,伪装成挑东西的扁担……”
“你那根拐杖跟耶稣有什么关系?”有乐伸手替他把挂在颈前的十字银饰藏进衣襟内,啧然道,“你无非隐瞒了‘痛风’的老毛病而已。什么也别了,就跟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