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殊途同归(第2页)
“生存能力强的方面,也跟有乐他们家差不多。”宗麟摸出铁砂丸,扬手朝窗外激撒一拨,驱开绰矛纷搠的乱兵,转身拽长利避离门边,蹙眉道。“你这憨头憨脑的楞子,瞅着没多少过硬的本领,命还挺硬,先前怎竟跑那么远,如何去跟钟会那伙分头逃窜的败兵混作一处?”
“先前我在外面,瞧见似是钟会一伙被乱兵追杀,就去帮忙。”长利憨然道,“硬起头皮上前看见一个脸颊有胎痣的家伙朝着绕向宫殿墙外奔蹿的那拨兵将大喊:‘钟大人,等等我!’许多乱兵闻声去追,纷纷撇下另一拨且战且湍兵将,顾不上围歼净尽。没等我看清楚绕着围墙逃窜的那些人里面究竟有没有乱兵纷嚷要杀的钟会,脸颊有胎痣的家伙已连挨几箭倒下。我正自愣望,另一伙人簇拥着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儿家伙慌张而至,后边也有乱兵追砍。我们就跑作一处了,来好险,连我也差点儿挨两边厮拼之人乱砍,要不是跑得快,几乎挂掉……”
“脸颊有胎痣的那厮便是丘建,”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儿家伙闻言纳闷道,“他为什么要这样?”
“有不测风云,”宗麟朝窗口扔了把椅子,不知砸翻了谁在外面,他瞧亦没瞧,转面叹道。“先前我见姜维不时看,其实人心亦更难测。世人善变,然而有的人心肠一直好,有的人从来心地坏。你的亲友里面既有一贯心术不正之人,例如那个爱装好饶荀勖。亦有善恶不辨之人,比如你兄长钟毓。而你这厮从来看不清朋友,栽跟头是迟早的事情。卫伯玉和姜伯约,谁更要命?”
“这样对待姜伯约及其妻女家眷,你们还要脸吗?”扶杖老叟颤巍巍地立在阶上,在蜀吏簇拥中愤然发指,朝密密麻麻涌近的持戈乱兵斥责道,“卫伯玉在哪里?素闻卫瓘出生于儒学世家,高祖卫暠在汉明帝时是着名的儒士。父亲卫觊,曾任曹魏尚书。因受家庭的影响和父辈的熏陶,卫瓘青少年时就以‘性负静有名理,明识清允’,受到邻里、亲朋的称赞。他的好名声是真还是假?难道儒家的书白读了吗?”
数拨急雨般的疾矢飞来,顷间射倒防守两侧廊下的兵士。闻听矢落如雨打墙壁,有乐转望道:“捧胆之人跑去哪儿啦?他那些手下兵士用光了弩箭,拿什么来防守两翼侧廊,却愣在外面当活靶子给人一波射掉……”我扬手甩臂欲出盾谶不及,倏见箭矢飕然穿透进来,纷乱射入殿内,躲避不及的人瞬即遭殃。我挥甩数道盾谶去挡接连飙入的乱箭,宗麟和信照亦在旁边各展本领,帮着打掉纷至沓来之矢,有乐搀着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儿家伙躲开,长利拉着信雄和信孝亦忙走避。
箭雨过后,投戈又至。簇拥在殿门口的蜀吏东倒西歪,剩余渐已不多。遍地尸体之间,犹存少数带伤挂彩的蜀官相互搀扶,勉强站立不倒。阶下一个腹部穿箭的年老官吏坐地痛哭:“大汉要亡了!这回真的要亡了!我辈苦苦维持残局至今,苦心孤诣老臣心,有什么用?”
“卿云,指的是一种带有祥瑞之色的美丽彩云,”围住蜀宫的乱兵越来越多,有个中年汉子束发缓带,在兵戈林立之间给旁边的青头少年指点色,温言道。“《尚书》谓:‘卿云烂兮,紤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兮复兮。’胡渊,你以后要多读点书,不要只知杀伐。我在泰山的时候,那些文士在背后我‘勇而无谋,强于自用,非绥边之材,将为国耻’。他们会什么,文人就会乱嚼舌。抗御胡虏扰边,需要的是我这样的勇者,从来恩威并施,镇住各族。正如襄阳民众歌颂我素有惠化的那样唱:‘美哉明后,俊哲惟嶷。陶广乾坤,周孔是则。文武播畅,威振遐域。’绝非我故意让襄阳耆旧写歌传颂,不要相信邓艾、钟会他们乱。其实我历来也读书,擅用计谋,才能帮助相国司马公先除邓艾、再灭钟会……”
“泰山太守胡烈,”宗麟在殿内低哼一声,向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儿家伙转觑,哂然道,“杀你的人来了,就在外边。”
信孝见我投眸望外,瞠似不解,便抱着孩子在旁悄言释之:“西晋将领胡烈,字玄武。其在曹魏,累迁泰山太守、襄阳太守、南安太守、右将军、荆州刺史,参与魏伐蜀之战。司徒钟会谋反时,胡烈挑动军士对钟会的对抗情绪,诱使其子胡渊率军攻杀钟会。此后担任秦州刺史期间,与当地民族部落失和,引发秦凉之变。泰始六年六月戊午,胡烈大战鲜卑首领秃发树机能于万斛堆,遭到秃发军围困,没人救援,兵败阵亡。其为官属于‘激反民变’之辈,不只会煽动兵变对付钟会,最后还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激反边民变乱,先屯兵于高平川,后派兵进占麦田一带的‘河西鲜卑’聚居地,终遭愤怒的鲜卑族人围杀。五胡作乱的源头之一,各个肇因里也有他的份。最终闹到晋灭,无数百姓跟着遭殃,他被称为‘国耻’。”
“旁边那个拎着几颗首级的青头少年是其子胡渊,字鹞鸱。”宗麟低哼道,“钟会决心反叛,把胡烈和众多将领囚禁于成都城郑钟会亲信帐下督丘建过去是胡烈旧部,因怜悯胡烈而请求钟会,允许安排亲兵为胡烈等将领运送饮食。胡烈暗中命亲兵与在外的儿子胡渊联络,欺骗:‘丘建秘密传出消息,钟会已经准备好大坑和数千根白色大棒,想要以赐给每人一顶白帽并拜为散将的名义,将城外所有驻军都引入城中坑杀。’此讯息被亲兵一夜之间传遍钟会军中,导致士兵们自发地攻入成都杀死钟会等人。胡烈之子胡渊时年十八岁,身先士卒,攻杀钟会,名扬远近。”
信孝抬起孩闻了闻,道:“胡渊随军参加钟会的灭蜀之战。蜀国灭亡后,由父亲遣人告知钟会企图谋反,便和卫瓘一起诛杀钟会。后来在‘八王之乱’时受赵王司马伦调度、与齐王司马冏军队交战,屡次获胜,却被成都王司马颖打败而投降并被杀。最终报应来了,这个‘成都之乱’的罪魁祸首之一,他在成都作乱,使无数民众遭殃。与其父一同为镇压钟会出力,帮助司马家族篡权称帝。结果却是毙命于司马家族内讧争权的‘八王之乱’,遭诛成都,在蜀人面前结束其罪恶的一生。”
“我更想他父子现下就结束其罪恶的一生。”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儿家伙啧然道,“况且我还没死成呢,你们别在旁边透露太多我不想知道的事情……”
有乐搀扶抚慰:“你血槽很厚,再多抗一会儿。”以眼色悄示我过来包扎敷创,我给宗麟裹上臂膀缠绕的布条儿,正要转身察看其腰后伤势,门外有个乱兵伸戈扎倒台阶下那个痛哭的年老官吏,叫嚷道:“不打仗也没好日子过,打赢了才有机会活得像人。”
“人是这样的吗?”扶杖老叟颤巍巍地立在阶上,加以指斥。“看看那些遭你们残害狼籍的妇孺尸体,禽兽不如。还自诩为好人?让卫伯玉过来看看……”
那个乱兵挺戈扎去,却被扶杖老叟抡倒,撩飞枪戈,扫躯滚下台阶。
“西蜀长老,”束发缓带的中年汉子负一只手在腰后,慢慢走来,往前接绰飞落之戈,单手持拿,斜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磨擦声音。他迈脚登阶,行至扶杖老叟跟前,微一侧首,道。“卫伯玉没在这里,我觉他不在场更好。因为场面只会越来越难看。我要犒劳众多兵士,却拿什么来奖赏他们?好在有成都这座丰饶之城,面前的蜀宫更有很多东西可拿……”
扶杖老叟见他意欲入内,便加阻拦,道:“蜀宫怎容尔辈不请自入、进就进……”话未及毕,倏然长戈掠颈,疾抹而过。话声忽断,没了声音。
束发缓带的中年汉子脚步未停,看也没看,旁若无蓉拾阶而上,从扶杖老叟旁边走过之后,人头方才离颈落地。
有乐惊啧一声:“这家伙是高手!”但见柱后转出一人,垂眉低撇,形如八字,悄收长剑回鞘。
信照抬刀,却被宗麟按手阻止,道:“莫杀历史名人。其虽死有余辜,不该由我们来杀他……”长利瞅见八字眉之人跟随束发缓带的中年汉子身后登阶而上,抬指憨问:“后面那个也是杀不得之人吗?与其等着他来杀我们,不如先溜为妙。”
“后边那厮是田续,无终人。”我为其察看伤势之时,猫熊模样的黑眼圈儿家伙低哼道,“其乃议郎田畴从孙。魏文帝曹丕称赞田畴的德义行为,因田畴父子皆死,并无后嗣,于是赐田续爵封关内侯,并作为田畴的后嗣出任曹魏将领。”
信孝闻着孩子道:“景元四年,曹魏大将军司马昭下令讨伐蜀汉,田续任镇西护军,随镇西将军邓艾征伐蜀汉。蜀将姜维与魏军相持于剑阁,邓艾领兵从阴平路到达江油。其间,田续曾违抗邓艾不肯前进,差点被邓艾斩杀。之后,邓艾在绵竹击败蜀将诸葛瞻父子,姜维因此退往巴郡。钟会趁着蜀兵后退而进军到涪城,并派田续与王烈、庞会等追击姜维。蜀汉后主刘禅投降后,钟会诬告邓艾意图叛逆,邓艾被捕并押送回洛阳。后来钟会谋反事败被杀,邓艾原属下意欲追回邓艾。卫瓘先前与钟会一起诬告邓艾,害怕邓艾回来后再追查会牵连自己,利用田续与邓艾的私怨,唆使:‘可以报江油之辱矣。’让田续去追杀邓艾。最终田续在绵竹与邓艾相遇,并斩杀邓艾、邓忠父子。此后事迹不详。”
宗麟去角落里系着裤带儿,头没转的道:“西晋陈寿所着《三国志》内,田续之名出现在两个地方。一是田畴传,对田续的记载仅有其名,封关内侯入嗣田畴,未记载其所任官职;二是魏灭蜀之战的相关人物邓艾、钟会的传记中,仅记载魏将田续随军伐蜀和斩杀邓艾,未记述其出身。名为田续的他们或为一人,或只是同名。不过后世史家认为应该就是他,至于为何从此没了下文,或许是因他也在这时候玩完了……”
“那就是可杀了?”信照绰刀道,“让我诛之。”
“先别诛。”有乐忙道,“这会儿他大概还没去追杀邓艾呢。你别干扰历史的脉络……”
“既已接到钟会了,”我在旁为猫熊模样的黑眼圈儿家伙切箭敷药,眼睫不抬的道,“咱们赶快走吧。”
“能去哪儿?”猫熊模样的黑眼圈儿家伙摇头悲叹,“我命该止于此,只是心犹不甘。就这样功亏一篑,怎能对得起死去的那么多人?眼下满城尚在厮杀,我仍有不少分散四处的部下,不如赶快去召集他们会合残余的蜀汉兵将再作抵抗,搏一搏看还有没有机会……”
“你没机会了,”有乐劝道,“司马昭棋高一着,你已遭围困在此,连蜀宫也出不去。不如随我们先穿越走,试试使用‘回程卷’,到你们以为的海上仙洲去避一避。隐姓埋名,从此安心种田吧!这有两个孩给你带去抚养,将来也不至于老无所依。”
信雄在旁愣问:“为什么历代有那样多人渡海远徙呢?”我瞥他一眼,垂睫不语。
信孝闻着孩脑袋,道:“爱搞株连,动不动就灭人几族,谁受得了?不走难道留下来被灭宗屠族啊?咦,珠子你为什么绕着我后边那孩儿转悠,却哼什么调儿……”珠子不搭理他,自顾在孩儿额畔转来转去,轻声哼吟:“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死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我瞥她一眼,启口欲问,有乐先在旁悄询:“包扎好了没?他伤势如何……”
我摇了摇头,正要回答,外边悲声骤起。我从窗边悄投一眼,只见乱兵在宫墙角落围着一堆伤重的将士,见犹躯背相靠着聚在一杆残破的曹魏大旗下拼命反抗,便搬来热油浇洒他们身上,随即投火点着他们。我不忍再看,移眸之时,听到他们在烈火中哀声哼唱:“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吟什么七步诗,不用七步你们就化成灰。”有个阴着脸面的无盔将领按剑凛视,在阶上投洒肃杀凛凛之影,沉声道,“真若忠心,不屑于跟钟会谋反。司马相国才是忠厚长者,你们全瞎了眼。居然跟渗透进我们当中的敌对之人串通一气,别忘了自诸葛亮以来,姜维他们多少回起意北伐,蜀国亡我们之心不死。如今造成这个后果,一切责任在蜀人!”
“庞将军所言极是,”一个满脸横肉之人握着大刀在阶旁忿然质问踩在脚下犹未咽气的蜀吏,掴之曰。“事已至此,你们为什么要反抗?生命何价,和平如此可贵,恃仗有东吴势力在背后拱火,帮你们撑腰吆喝,蜀人真要打到不剩一个吗?时势变了,反抗就是不义,清谈才有生路。知不知道什么疆清谈’?就是莫谈国事……”
“那是庞会,”信孝抬起茄子闻了闻,低言道。“庞德兵败被关羽斩杀,从《三国志》记载可看出庞会作为其后人在曹魏受到了尊重与厚待。在高贵乡公的传记中亦称庞会有先父的勇烈之风,认为他是一位不错的将领,而且和父亲一样对曹魏忠诚。此人物争议在于其随军灭蜀后,找到关羽后人杀尽,令诸多读史者唏嘘。后世的司马氏追捧者想方设法为其洗白,总有注重‘胜者为王’的慕权之徒要推翻《蜀记》的记载,然而任何史料皆明确指出,刘禅投降后,关彝与整个关家都留在了蜀地。钟会之乱未成功发动就宣告失败,魏军在成都烧杀抢掠,关彝一门遭杀害。包括唐代名臣房玄龄牵头着述的《晋书》在内,历朝正史对此别无疑问。”
长利憨问:“外边有个横刀家伙样子像吴服街戏园里爱演坏蛋的那个罗烈,不知他是谁来着?”信孝瞅着窗外,猜道:“那个满脸横肉之人大概是钟会的部将王烈,我家里有一套三国绘像卡片儿,记得他似乎就是这模样。我也觉得他像已故的戏园奸角罗烈……”
“都是该死之人,”猫熊模样的黑眼圈儿家伙恨恨的道,“遗憾的是我未早听姜维之言,若先将他们诛杀,就没这般后患,却坏了我大事……”
“人生除死无大事,”束发缓带的中年汉子信步登阶,看到仍有些挂彩未倒的蜀吏犹然强撑着在殿门前挡住去路,他步不稍停,温言道。“你们退开。认输并不丢人,识时务者为俊杰。”
因见那班蜀吏岿然不动,束发缓带的中年汉子摇头自嗟。其部众纷纷挺戈去捅,蜀吏接二连三倒在尸堆中,最末几位老者悲歌慷慨,相互搀扶着退至柱下嘶声高唱:“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宗麟在殿内听闻,不禁潸然泪落,为之唏嘘不已:“没想到在这里听见汉高祖创作的《大风歌》!”长利憨问:“怎么才三句啊?”
“其实就只有这三句而已,”有乐啧出一声,往扇子上记录数字,脸没抬的道。“刘邦又不是文人,他能写这么多字都不错了。根据南朝梁太子萧统编撰的《文选·卷二十八》杂歌类所载,此诗歌仅有三句,前二句直抒胸臆,雄豪自放,亦显得踌躇满志,第三句却突然透露出前途未卜的焦灼,抒发了作者内心对下尚未安定的浓郁惆怅。全诗浑然一体、语言质朴、大气磅礴,包含了丰沛的感情,别具一格。”
乱兵拥上前砍倒悲歌老者,但见有个文吏负伤未死,爬在地上流着尿汁退缩不迭。乱兵纷围笑觑,不时伸戈戳他。文吏不禁哭了出来,从刀戈下挣扎而退。直至背抵墙壁,避无可避。乱兵围近吆喝:“怕了是吧?我们属于仁义威武之军,心怀仁德。若肯跪拜磕头求饶,便不杀你!”文吏虽有惧色,却摇头哭道:“你们别这样逼人太甚好不好?”乱兵伸刀砍斫腿足,喝问:“投不投降?你到底服不服?”随即挺戈戳入胯下,使流更多血水淌出,乱兵纷声肆笑之际,倏见两只手破壁而出,抓扼逼近墙前的二人喉颈,拽他们脑袋互撞,接着咔嚓拧断头颈,抛躯掼飞,撞翻后边数个乱兵,滚下台阶。
其余兵将惊哗声中,纷将枪戈搠去,墙壁豁裂,一个秃头汉子从侧殿穿出,撞入杂兵之间,猝然撂倒数人,旋即脚蹬枪杆,籍借急踹之势,腾身而起,迅捷地翻上屋脊。身下乱矛耸如荆棘丛,搠向空中,却未扎着其躯。
长利瞠望道:“那个秃子想必属于向家的人。他们不是拜佛的吗,出手怎竟也有这般悍狠?”
“佛家也有狠辣的一面。”宗麟从窗边拽他伸望的脑袋回来,低哼道,“没有伏魔金刚,谁来护法?别以为讲慈悲,就不要凶神恶煞。你随便进哪个庙看看,那些神像凶不凶?”
“前次你进我们那个祠,里面没有任何神像。”猫熊模样的黑眼圈儿家伙叹道,“有向家的人就够了。他们家族除了向雄之外,其余皆狠角儿。我见向雄忠厚老实,就让他跟随身边办事,也顺便约束他。因为向雄耿直刚烈,为人又一贯仗义执言,经常得罪掌权之辈。司马家族杀害王经母子,向雄公然哭丧,差点儿引火烧身。虽司马昭当时忍住不追究,那些投靠司马家族的人却不断找碴儿,继任河内太守刘毅曾经无故鞭笞向雄,后来吴奋代替刘毅担任河内太守,又因向雄发出的谴责把他关进监狱。我掌管司隶的时候,将向雄从监狱里征召出来当都官从事,他又重新留起了头发。向家的男人虽不是僧侣,却大多剃头,自称俗家。”
信孝闻着茄子,在我后边低言道:“下归晋后,向雄为家族谋出路,不得已再次出仕,累官升任至黄门侍郎。当时吴奋、刘毅都是侍中,一同在宫廷为官,起初向雄不与他们话。晋武帝司马炎知道后,敕令向雄应恢复臣属间的友好关系。向雄迫不得已,便到刘毅家里,拜见之后:‘早先接受了诏命,主从之义已绝,怎么样?’接着便离去。晋武帝听后大怒,责问向雄:‘我让你恢复臣僚友好关系,你为什么故意绝交?’向雄:‘古代的君子用礼义引荐人,用礼义摒退人,现在引荐人如同把人放在膝盖上,摒退人如同把人坠入深渊。刘毅与我不成为敌人,已经是很万幸的了,又怎么能恢复友好关系呢?’晋武帝听罢,只好同意。由于向氏兄弟很憨直,其宗族又越来越人多势大,他家的人甘愿吃粗食喝粥节省钱粮以养士,前来投奔的门客如云。司马炎父子想留住他为己用,始终给足面子,尽量不招惹这一家人。就连专权跋扈的皇后贾南风也拿他们没办法,甚至让老公司马衷提升向匡为护军将军……”
“由于胡烈担任秦州刺史期间,与当地鲜卑族部落失和,引发秦凉之变。”宗麟转动腕炮,在旁道,“胡烈被鲜卑人攻杀后,向雄临危受命,出任秦州刺史,让他使用红色旗帜、曲柄伞、鼓吹等仪仗,赐二十万钱。咸宁初年,入朝担任御史中丞,升任侍中,又出朝担任征虏将军。太康初年,担任河南尹,赐封爵位为关内侯。太康七年,皇帝打算让齐王司马攸回到封国,向雄看出苗头不对,向皇帝进谏:‘陛下虽然子弟多,可是有名望的人少。齐王司马攸守在京城,获益的确很多,不可不思量。’皇帝不采纳。向雄极力进谏,违背圣旨再三争执无果,向雄径自出宫,因愤懑而死。正史皆有记载称,向雄固谏忤旨,起而径出。东晋名士习凿齿赞叹:‘向伯茂可谓勇於蹈义也。’这是一个连坏人都想极力巴结拉拢的好人,因为他不仅讲义气,还能以行为告诉你什么是仗义,从来靠得住。房玄龄也给他很高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