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三军夺帅(第2页)
宗麟不禁叹道:“你无论来回多少次,只能看到这个结果。这就是命!”巷子里又有数名残兵败将撑着剑戟蹒跚寻至,其后另有一个眼裹布绫的老兵仰着头沿墙摸索而来,颤巍巍地趋近问道:“前边是钟大人吗?属下看不见你……”
脸上裹扎破布的血污模糊之人伸手欲迎,怎奈两饶手互触不着。他苦涩的道:“我也看不见了。你是我的兵吗?”眼裹布绫的老兵拜伏在地,泣诉道:“部众快要拼光了,还好钟将军仍在。不然功亏一篑,很多兄弟死不甘心!”边哭边掏襟,摸出血染的残破旗布,展呈道:“主帅既在,请容属下举起魏国的大旗,凝聚余部浴血再战……”
有乐啧然道:“就剩这点人,还战什么?赶快逃命去罢!别拿这面帅旗过来招摇,倘被全城乱兵见到,从四下里纷涌包围而至,谁能走得掉?”
“你们还有机会脱身,”脸上裹扎破布的血污模糊之人解下佩剑,以残缺不全之手捧起,递给有乐,抚剑道。“魏武帝昔在建安二十年,于幽谷得此剑,长三尺六寸,上有金字,铭曰孟德。我知那班乱臣贼子觊觎已久,偏不给他们得手。”
有乐推剑不收,摇头道:“受点伤就没记性了是不是?此前你给过一把孔明的佩剑了,不要又拿曹操的剑来交托于我。留着防身罢,不然赤手空拳,遇敌之时,却拿什么跟人拼?”
“来惭愧,”脸上裹扎破布的血污模糊之人塞剑给他,手从旁边触摸到一杆长戟,绰以撑身强立不倒,涩然道。“我还没亲手厮杀过呢。先前被乱兵追来逐去,只是一路挨砍,徒看身边跟随的人不断减少,却无能为力。身属文人,真是太没用了!”
旁边有个兵爬上高处,擎杆展起魏军的帅旗,猎猎飘扬。伤兵络绎寻来聚拢之时,街巷四处厮杀骤剧。我移眸遥望,不远处那片灯火明亮的楼郭之上,有个青冠锦氅之人抬手,转面以袖拭目。
宗麟伸手拿箭,微哼道:“早该让我干掉他。”取弓自绰,搭弦瞄准楼台方向。血污模糊之人解下脸上裹扎的破布,露出猫熊模样的黑眼圈儿,面孔交错两道创伤,血犹在淌。我见伤势不轻,连忙掏药要敷,听到信孝在旁问道:“隔这样远,真能射中卫瓘?”
猫熊模样的黑眼圈儿家伙忙道:“卫伯玉在附近吗?势已至此,显然不关他的事……”宗麟拉弓之时,冷哼道:“怎么不关他的事儿?”猫熊模样的黑眼圈儿家伙闻听弦响,在旁不安地劝阻:“我听是丘建走漏了风声,使胡烈父子先有了防备,抢在我下决心之前鼓噪魏兵作乱。卫伯玉跟我有分歧,他的态度明摆在那儿,不同意我举事,来也不算是背叛……”
信孝闻着茄子道:“根据《晋书》等正史所载,卫瓘也有份。景元五年正月十五日,钟会抵达成都后,决意谋反。次日,他便以为郭太后致哀为由,把胡烈等将领、官员请至蜀国朝堂,趁机将他们软禁起来,并宣告举兵讨伐司马昭。这时所有士卒只想着班师回朝,成都内外都有骚动,人们心里皆很担忧惧怕。钟会把卫瓘留在身边商量此事,在木片写上‘欲杀胡烈等’给卫瓘看,卫瓘不答应,两人便开始互相猜忌。卫瓘去上厕所时,碰到胡烈原本的亲将丘建,便告诉他,要他把消息传到军郑”
猫熊模样的黑眼圈儿家伙纳闷道:“谁的?怎么比我还清楚……”
信孝瞟他一眼,闻着茄子道,“我看过房玄龄他们整理的史料记载,钟会逼迫卫瓘作出决定,当夜他二人不能合眼,各自握刀于膝盖上。第二,城外有些得到消息的军队已经准备要攻击钟会,却因卫瓘还在里面而不敢出兵。钟会想命卫瓘出去慰劳各军,卫瓘打算趁此机脱身,故意跟钟会:‘君乃各军的统率,应该自己前去。’钟会:‘你是监军,应该让你先去,我随后就到。’卫瓘于是下殿离开,钟会后悔便派人去叫他回来。卫瓘诈称自己生了病,并假装仆倒在地,其后抵达城外,钟会又派几十名亲信去追。卫瓘便拿盐水来喝,让自己大吐。由于卫瓘本身就瘦弱,所以看起来像是患了重病,钟会所派的亲信和医生来看他,都他病重不起,钟会于是无所忌惮。等到黑城门关闭后,卫瓘作檄文宣告诸军,各军也已经自动号召,约定隔一早起事讨灭钟会及姜维。钟会率领所有士兵出战,城外诸军将其击败,只剩帐内数百名土兵跟随钟会且战且走……”
猫熊模样的黑眼圈儿家伙不禁痛心垂泪道:“就剩这点儿人了是吗?”一众伤兵聚拢周围,纷声道:“满城皆在厮杀,只要帅旗不倒,便还有希望。”
“局势已见分晓。”有乐忍不住低叹道,“最后所有人被杀死。魏军大肆掠劫,成都陷入混乱。杀戮数日后由监军卫瓘收拾稳定局势。据正史所载,双方在宫城内外展开激战,斩姜维、钟会及部众数百人。兵士们又杀了蜀汉太子刘璿和姜维的妻子儿女,并到处抢掠,死伤满地一片狼藉。卫瓘约束诸将,并部署诸将去平定事态,过了好几才平息下来。”
长利不安道:“那还不赶快溜?难道要拉着信雄和信孝在这儿陪着钟会一起等死么?”
“这就走。”宗麟在马上飕射一箭,遥飞而去,大街巷许多脑袋纷随矢掠之影转望,只见箭至楼台,青冠锦氅之人欲避不及,旁边有只手伸出,堪堪从他面前接住飞临之矢。众声哗然之间,有个儒冠文士插躯挡在青冠锦氅之人身前,立到楼栏边,折断箭杆,投眼望来。宗麟睹而失诧道,“能随手接住我遥发一箭,那却是谁?”
闻听箭没射中,猫熊模样的黑眼圈儿家伙反似松了口气,在旁问了一声:“接箭用哪只手?”信孝闻着茄子瞟他一眼,反问:“用哪只手重要吗?”恒兴在前边按刀惕望,道:“接箭、折箭,全以同一只手。那人是不是左撇子呀?”
孙八郎没精打采的牵马道:“这样的距离,配上那副硬弓,箭势未竭,我自问接不住宗麟公的箭,恒兴大人你有把握吗?”恒兴蹙眉未答,似自忖度。
“那是杜预,”猫熊模样的黑眼圈儿家伙叹道,“出身关中士族京兆杜氏。因为其父亲与掌权的司马懿太尉有矛盾,所以他一直得不到任用。后来他活明白了,不再学父辈讲忠义,改投司马昭,甚至登堂入室,成为妹夫。”
“曹魏散骑常侍杜恕之子?”宗麟讶觑道,“其祖父杜畿是曹魏的名臣,魏文帝时任尚书仆射。杜预的父亲杜恕,长期居家不仕,魏明帝时召任散骑常侍等职,他为人忠义、正直,与朝廷中的权臣关系不合,称病隐居。明帝去世后,获起用为河东太守。司马父子发动‘高平陵之变’,杜恕被减死发配,于嘉平四年卒于章武郡。司马昭掌权后,为了巩固其统治,广招人才。杜预娶了司马昭的妹妹高陆公主为妻,由而转参相国府军事,成为权臣司马昭的幕僚,封丰乐亭侯。景元四年五月,魏军兵分三路,大举进攻蜀汉。杜预受委任为主力军统帅兼镇西将军钟会的长史。魏军攻灭蜀汉后,钟会联合蜀汉降将姜维谋反,准备杀害同行的魏将,以割据益州。次年正月,钟会在实施计划时,被乱兵攻杀。在这场变乱中,钟会的许多僚属都遇害,只有杜预凭借智慧幸免于难。既属钟会的帐下幕僚,及时移身站去卫瓘那边,莫非这就是他的处世智慧?”
“他确是真有智慧的人。”恒兴在前边蹙眉道,“在这场‘三败俱伤’的乱局中,数他看得最清楚。卫瓘帮钟会共同陷害邓艾得逞之后,钟会生变,邓艾部下欲劫囚车迎接他回来平乱,镇西长史杜预对众人:‘卫瓘是免不了一死了!他身为名士,地位声望很高,但是既没有足以表示美德的言语,又不能用正道驾御下属,他怎能承担自己的责任呢?’卫瓘听到后,不等驾车就跑去感谢杜预。随即把狠棋走到底,卫瓘挑唆田续赶去截杀邓艾,先下手为强,然后继续一口咬定邓艾亦有逆状,实属该死。因其执意诬告,邓艾其余的儿子在洛阳被诛杀,又把他的妻子及孙辈迁到河西。这场‘成都之乱’起始,便是卫瓘先助钟会拿下邓艾,吞并其部众,继而钟会失算,卫瓘背弃了他,从钟会手中抢过军权,控制了事态,所谓‘三军夺帅’之局面,到这一步看起来是卫瓘得势。然而正如杜预所言,没有美德、背离正道的卫瓘终归也要路走不长,迟早免不了横死。没过多久,司马昭之子司马炎篡魏称帝,建立西晋。杜预转为晋臣,代任河南尹一职,推荐朝廷起用钟会最忠心的旧部向雄接任河南尹。并在胡烈搞事身亡之际,杜预再度举荐向雄为征虏将军,奔赴河西摆平胡烈引发的边乱。杜预与向雄先后出任秦州刺史,两人相继为镇抚边域乱局出力甚巨。”
信孝闻着茄子瞟他一眼,道:“杜预别名杜武库,文武双全。他也是明朝之前唯一同时进入文庙和武庙之人。杜预与贾充等人修定《晋律》之后,接替羊祜出任镇南大将军,镇守荆州。他积极备战,支持晋武帝司马炎对孙吴作战,并在咸宁五年成为晋灭吴之战的统帅之一。战后因功封侯,仍镇荆州。他讲武备战,兴建学校,督修水利,时人称为‘杜父’。晚年奉召回朝,拜司隶校尉,于太康年间与向雄相继去世,终年六十三岁。贞观二十一年,唐太宗诏令历代先贤先儒二十二人配享孔子,其中就包括杜预。颜真卿向唐德宗建议,追封古代名将六十四人,并为他们设庙享奠,当中又包括杜预。宋朝依照唐代惯例,为古代名将设庙,七十二位名将中亦包括杜预。北宋年间成书的《十七史百将传》中,杜预亦位列其间。虽百姓歌颂他为‘杜翁’,但在灭吴战争中,吴人最恨杜预,主要是因为他善于用兵,常常给敌人以致命打击。杜预有瘿病,吴人就给狗脖子上戴个水瓢,看见长包的树,写上‘杜预颈’,然后砍掉,借以发泄对杜预的仇恨。不过世人以为杜预本身没有什么武艺。《晋书》本传讲,他身不跨马,射箭不能穿透木札……”
“他不善骑射,”猫熊模样的黑眼圈儿家伙在旁咕哝道,“由于脖肿,从前常被人拿东西掷着玩儿。顽痞之辈还用弹弓和竹箭追着射他,以此戏谑寻开心,杜预苦不堪受,自便磨练手上功夫和身法,发誓再也不让人射到他……不过这只是传闻,你们别再乱射了。向雄他脖子上那个肿包一破就死。”
楼郭上边立起盾牌,我见其间有许多强弩伸出,纷欲往这边回射。正感不安,有乐忙催:“大家快跑,好多箭要射过来了。”众人纷乱走避之际,但见火光中弓箭搭弦,排弩齐瞄,那肿脖子的儒冠文士转身加以喝阻,青冠锦氅之人亦命弓弩手先且引而不发,放我们仓促跑离楼前。
我跟随信孝后边跳跨拦马栅,听到信雄发出一声嫩叫,绊栽在地,我返身扶起,珠子冒出来嘀咕道:“赶紧溜,楼上发生了争吵。他们闻报邓艾的部下要赶去拦劫囚车,欲救邓艾回来主事。卫瓘慌了手脚,认定眼下对他威胁更大的是邓艾,而不是势如落水狗的钟会。卫瓘忙跟田续:‘你可以为此前曾在邓艾那里所受的耻辱报仇了。’田续也认为钟会及其残部已成过街老鼠,万一邓艾回来问罪,大家全都有份陷害他,难免要吃不了、兜着走。因而田续闻言惶恐不安,连忙率领部众赶去截杀邓艾。”
眼见迎面又有几排拦马栅横阻在街道上,信照拉开宗麟所骑的马,另外觅路而校我们跟在后边,转瞬遭乱兵涌来冲散。穿条纹衫的子拿一把烟花炮仗点燃抛射,亦无济于事。有乐忙道:“一积,还有没更猛的,快拿出来用!”穿条纹衫的子从腰后掏了掏,摸出个黑黝黝之物,点燃引绳投向乱兵,随即喊我们快跑,咧开嘴道:“给他们见识一下我自制的滚雷,前次炸塌了整片屋敷,这个东西厉害,不一定会爆,但它爆起来不得了。”
有乐啧出一声:“不一定会爆?那你拿它出来有何作用……”忽见乱兵把黑黝黝之物踢了回来,我们惊呼而避,穿条纹衫的子连忙勇敢地上前,提足正要去踢,却见火引已燃短将尽,瞅了一眼,嘴为之喇,转身急奔。
我拉信雄躲去巷里,听到街上轰一声炸响,震得房塌瓦飞,身后墙坍半边。穿条纹衫的子跌撞过来,不顾焦头烂额,咧开嘴:“看见了吧?威力很大……”有乐从藏身之处冒着烟爬出,伸足踢他,恼道:“这个东西差点儿把我们全干掉。你看宗滴骑的那匹马飞到楼上去了!”
随着一面飘落的魏旗荡坠眼前,只见那肿脖子的儒冠文士穿过满街弥漫的烟尘走来,招呼道:“不想死就往这边,随我去跟向雄会合,趁田续他们忙于对付邓艾的部众,咱们走水路搭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宗麟撑矛忽至,扬手甩巴掌,从后边搧他帽飞,冷哼道:“刚才干嘛为卫瓘接箭?”有乐转面愕觑道:“咦,你怎么还没死?”肿脖子的文士拾起儒冠,拍了拍灰土,叹息道:“时下城里群卒无首,诸将纵容部下肆虐祸害民众,能上话的只剩卫瓘一人。若连他也完了,益州百姓还有救吗?”
有个秃头老者坐在街边瓦砾堆上,垂目看着废墟中一户人家大尽皆遭戮的尸骸,黯然无语。随即起身自去,肿脖子的文士复戴儒冠,跟随其后,朝我和信雄这边招了招手,催促道:“向家的人在江边备有船只,快带那些孩跟我们走。休再迟耽,更多乱兵要杀过来了。”
有乐忙问:“钟会呢?”随着珠子晃闪在前,信照牵骑寻至,仰头看楼上,问道:“上面怎么会有一匹马?”长利憨望道:“我还以为是宗麟大人衬那匹……”宗麟啧然道:“我那匹坐骑腰股受伤不轻,跑没多远就跪倒不起。我便下鞍另找一匹,没留神跟信照失散了,还好他自行寻来。”信孝闻着茄子道:“倒也不一定靠自己便能找得着,你看谁闪在前边?”
珠子晃闪过来,忽又急避不迭,转离长利之畔,到我后边嘀咕道:“还是离那个匣子远些为妙。有了它在,我怕你们未必能穿越得成。那里面的东西让我很多门道都玩不顺溜了。看看你的手,还能挥出什么花样来?”我抬手自觑,见朱痕不显,难免纳闷道:“怎么搞的?”
有乐往沿街奔逃的人群里乱觅着问道:“钟会在哪里?有谁看见他让那群魏兵簇拥去哪个方向了……”信照拉住他,摇头道:“先前我看见他们似乎往宫墙那边避去了,后面有一大堆人追杀。你别去!”
没等听完,有乐便挣身挤入人群。我忙跟随其后,混乱中被跑过的人踩到脚,吃痛叫苦。
但见碎花土布之影穿过慌奔的人丛间隙,急移而近,连鞘抡刀挥打,扫翻数人,追击踩过我脚的那个家伙,撂倒在地。我捧足叫唤:“有乐,你在哪里?我快走不动了……”恒兴顾不上揍人,闻声忙至,扶起我就走。我要挣开,恒兴皱眉道:“不要跟有乐乱跑,他敢去那边就死定了。人各有命,我们帮不了古时候的谁,他不懂得爱惜眼前人,却去枉然追逐已逝之史尘……”
孙八郎扫开冲撞过来的人,抡戟叹道:“家国沦亡,兵荒马乱的情景,又使我不禁想起若狭旧领遭战乱殃毁之时,爱妻遭掳,我身不由己,却无力救她于乱兵之汁…”我瞥见衣袖有涕淌沾,仰面一瞧,孙八郎骑马挤在我旁边,似自触景生情,泫然涕落。
眼见一大条浓涕居高临下,悬垂在我们头上,恒兴拉我忙避,皱眉道:“这里很危险,快跟我走!”我边挣边问:“去哪儿?”恒兴拉我往人群外挤去,口中道:“罗马。”却撞到信孝他们迎面而来,长利憨问:“恒兴,你脸怎么了?”
信孝闻着茄子挤在旁边道:“莫非你忘记日前他在我们清洲那边的戏棚里着了人家的道儿,脸被搞到啦?”长利咋舌儿道:“烂掉没有?”信照从旁边伸手揭下碎花土布,瞅着道:“好像没什么事,就是微有些肿。不过恒兴脸上本来就疙瘩多,不仔细看不出或许有些浮肿……”信孝以茄子触碰几下,端详道:“疙瘩多,是因为他以前脸上长过许多青春痘,后来不青春了,又继续生粉刺……”长利凑觑道:“他脸粗。我一向觉得恒兴是我们家脸皮最粗糙的那个,没有之一。”
我拿头簪戳了戳,察看道:“就跟橘子皮差不多。”高次挤过来,以伸缩不定之剑轻扎一下,道:“让我想起陈皮。”珠子挨近面颊巡视,嘀咕道:“里面有虫的。”长利吐舌儿道:“真的?那怎么办……”珠子眨闪道:“让我抽一下,看虫子出不出来?”着便晃伸一只手影,霎展变大,啪的掴脸。待珠子隐去手影,长利憨觑道:“好像没虫出来。”高次抬手道:“让我再抽一巴掌试试……”恒兴恼火推搡他们,这时我听到有乐在前边大叫,连忙挤去其声传来的方向,众人顾不上围观恒兴之脸,亦纷跟随而往。
犹未寻近,蓦听有乐又发一声急呼,我不安道:“他好像在前边有事。”
究竟手足情深,长利他们闻皆着急。信照见挤不过,倏地拔身高蹿,抬足旁蹬,连踹数人,籍势腾空纵起。我伸手道:“带我一起!”信照握腕提躯,拽我腾越往上,脚蹬巷墙,曳转之间,飞跃向前。恒兴忙拉碎花土布遮脸,也跟着拔足窜纵,踩过多人肩头,奔随在后。
我听到信雄发出甜嫩的惊呼,投眸遥见巷子前方有几个哭丧脸的乌衣家伙拦着有乐,另外两个老媪模样的垂眉耷眼之人拽信雄欲离。
信照先放我下来,随即撩刀前掠,往人丛间疾走了个“之”形。有乐旁边那几名哭丧脸的乌衣家伙纷倒,两个老媪模样的垂眉耷眼之人捧起信雄迎向刃芒,迫使信照不得已收刀后掠,就势踹开墙边两个持矛欲搠的乱兵,旋身荡刃斩翻道口一骑当先之将。我抢上前去,悄施记忆里僧景虎传授的步法,晃近老媪装扮的家伙旁边,冷不防探手拉住信雄。没等拽他过来,其中一个垂眉耷眼之人猝然探爪抓攫我咽喉,一捏倏紧之际,颈后刀光洗练般削过,顷间身首分离。
另一个垂眉耷眼之人拎起信雄迎向刃芒,又要故伎重施,恒兴出刀迅若银虹饮雪洗川,先已斩颈斫躯。
我拉开信雄,瞥见恒兴收刀回鞘,垂发一绺,飘晃在额下,颔首低目,侧立于畔,蹙眉道:“佩刀筱雪,不饮鼠辈之血。这个例破了!”
未待我出言提醒,恒兴背后撞来一骑,挺戈忽袭其脊。恒兴似是拔刀不及,但见孙八郎策马冲至,抢先抡戟飞搠,当胸戳那员骑将于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