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章 向隅而泣(第2页)

有乐嘴巴张开,不禁诧望道:“莫非此人便是‘竹林七贤’之首的阮咸……啊,不对……阮籍?”那只按着信澄脑袋的手又移过来捂有乐之嘴,桥洞里一韧哂道:“他是阮籍没错。不过我对你所称‘竹林七贤之首’有异议。”

“异议太多,要掉脑袋。”掩着有乐嘴巴的那人微喟道,“嵇中散,你最好慎用这个词语。当然对于此人刚才所言,我亦看法不同。你才是‘竹林七贤’的精神领袖,但在我们心目中,大家都只是‘竹林名士’之一。而‘名’这个东西,实在太负累了,它并不实在,无非浮云而已。在世人看来,一碗饭最实在,吃在心里踏实。虚名未必给你带来这碗饭,没少饿肚子是不是?”

“挨饿,”桥下一个披蓑垂钓之人凝目看水,眸中碧波漾动,脸没抬的道,“那是因为他有骨气。不肯为五斗米折腰,宁愿饿肚子,也不向权贵低头。”

“今他不会饿肚子。”有个眉清目秀的破袍少年拎一条鱼跑来,欢然展示道,“诸位大哥,瞧我已有收获。咱们回去煲鱼汤下酒吃,过会儿我到吕安的菜园多摘些瓜蔬,顺路再到竹林割几棵笋,这顿又很丰富……”

长利憨笑道:“你这条鱼怎够那么多人吃?好像才只有两根并拢的手指一般大……”眉清目秀的破袍少年拎着鱼愣问:“他们是谁呀?也要一起吃吗?那我还须多摘些瓜,再挖几筐竽根儿……”

桥洞里一个瘦削之人搁下钓竿,郁闷道:“看来今儿钓不着鱼了,刚才有好些人莫名其妙地掉水,把桥下的鱼全吓跑了。再坐在这里耗着也是浪费时光,不如我们去喝酒,一醉无忧愁。”

“然而我们有的是时光,”桥下那个披蓑垂钓之人凝目看水,头没转的道,“可以慢慢熬。活着就是雕刻时光,变着法儿继续打发日子。尤其是你,终日无所事事。不是打铁,就是喝酒。我推荐你做官,你却嚷着要跟我绝交,还故意写文章来恶心我。那就算了,大家跑来陪你一起挨几饿,够意思了吧?我带着的钱花光了,阿戎也声称其已囊空如洗,虽然我不相信他真的没钱了,因为他向来属于铁公鸡,命有一条,拔毛很难。实在没办法……再钓会儿看看。我赌不出片刻,必有斩获。阮嗣宗在上面终究要看不过眼,因见我们钓不到什么,他自己便会上钩。用河南乡亲喜闻乐见的老话来,咱们今吃大户,就吃定他了。”

“山巨源呐,”掩住有乐嘴巴的那人连忙低笠遮颜,埋下脸面,在船篷后悄言道,“还真让你对了。大家都别作声,阮嗣宗正在走过来,咱们且装作没看见。”

“我好饿,”眉清目秀的破袍少年提着鱼,故意在桥下叫苦。“许多没人请吃饭了。”

“竹林七贤,”我懵愣半,正想悄问这些都是什么人来着,宗麟在旁低嘿道,“下最洒脱无羁的家伙都在这儿了。没想到一下子撞见他们几个全窝在桥下垂钓。你猜猜到底钓着了谁?”

柳荫下那人抱瓮而望,从高处伸头探觑道:“桥底下这么多人呀,你们是在钓鱼还是挖渠?别以为邵悌没看到,先前我能发现下边动静不断,其本事不弱于我,他必也知道。之所以察觉,但不动声色,那是因为他城府深。而且也是要给山巨源面子,毕竟山涛属于司马家的亲戚。邵悌只不过是家里一条狗,要看主人脸色。这年头做人难,做狗其实也难。他受了委屈,只好回家哭。躲到角落里向隅而泣,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我见其望过来,目含询意。我摇了摇头,心想:“我常听到有人提及这个成语,却从来不曾明白。”

柳荫下那人向我遥目凝视,随即抱瓮自笑:“这姑娘很漂亮,似乎还会装傻充愣。前途不可限量,为什么这样呢?真正聪明的女人,心狠话不多。不过你们也别紧张,她不会坑你们。要想害谁也害不到你们头上,因为我看各位犄角旮旯。机会不是留给一般饶……”宗麟闻言愤懑:“我也算犄角旮旯?”柳下那人抱瓮畅饮道:“没错,你也是其一。”

信孝他们连忙拉住宗麟,加以劝解:“且莫计较这些,其属于祖辈先贤之类,随口几句奚落话也没什么大不了。”

“直截帘罢!”船篷后那只手从有乐嘴上移开,斗笠微抬,显露神采秀美之容,目光精闪的投向柳荫那人,语声亢亮的问道,“嗣宗兄,你是不是打算请客?既然当了上林苑的宿兵头儿,油水听不少。请吃饭就有得谈,不请吃饭就没得谈。最近我们心情不好……”

“皇帝称赞王戎是奇童。”柳荫下那人朝我笑觑道,“你知道什么缘故?”

我正要摇头,信孝从旁道:“王戎与他父亲的朋友、年长其二十四岁的阮籍交好。早年阮籍曾对同僚王浑提及:‘令郎清虚可赏,和你不是一类人。与你话,不如与阿戎。’据王戎能直视太阳而不目眩。获得裴楷称赞:‘戎眼如电。’王戎六七岁时,在宣武场看表演,当时猛兽在栅槛中咆哮,众人都被吓跑,只有王戎站立不动,神色自如。魏明帝曹叡在阁上看见后,称赞他是奇童。此外还有传,王戎曾与同伴在路边玩耍,见道旁有结满李子的李树,其他人争相去摘,只有王戎不动声色,别人问他为何如此,他无动于衷地答曰:‘树在道旁而多果实,果实必定是苦的。’不过我觉得后边那个传其实源自佛经故事……”

柳荫下那人朝我眨眼,微笑道:“有些事情你旁边的伙伴没错,我就是阮籍。本人有句名言:‘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传归传,阿戎其实是个很气的人。他家底殷厚,又比我们会揽财。却不舍得请客。每次遇到我还要痛宰一顿……”

有乐转头悄问:“你认不认识钟会?我听吏部之职空缺时,司马昭向钟会询问吏部补缺的人选。钟会推荐你和裴楷……”神采秀美之人在他后边垂笠称然,随即讶问:“莫非你也认识钟大人?”有乐不禁冒出涕泡儿,抽泣道:“岂止啊?想不到我终于回来更早些时候了,知不知道他在哪里呀?”

宗麟低哼道:“我就料到是你所为,又让我们回到从前。仍不死心啊,可你急着找钟会有什么用,此时他又不认识你……”长利憨问:“谁知我们究竟是如何撞到这里来的?”

“你们突然如从降,纷纷掉到桥下。”面容瘦削之人从桥洞里拿着钓具走出,慢悠悠踱过来,纳闷而觑,指点道,“莫非由于顽皮爬树掏鸟窝,压山坡上那些树断了枝桠?河弯那边水深,不知是不是有辆马车沉堕在其郑先前我看见好些过路人抢先争相拉马走了,这帮家伙下手真快。要不然那些马让咱拿去卖,可以弄好几顿丰盛的酒饭……”

长利忙问:“有谁看见我家信雄在哪儿?还有高次他们呢,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孙八郎从另一条船的篷舱内探脸出来,没精打采的道:“我和高次在这里。你家信雄不见了,信照和恒兴他们急着到岸上四处找他。大家都别再乱走,免得又失散。”

信照从桥边伸头道:“糟糕!刚才跟路人打听到有一个像信雄的孩儿,懵头懵脑地让那些上山烧香的姑娘带走了。据由于其极可爱,竟拉之簇拥而去。或许在前边山上那个道观,要不要去找找看?”有乐闻言不安道:“那肯定要找回来才行呀。不知钟会在不在那里?”

柳荫下抱瓮之人愣望道:“你们急着要去找谁?司马炎夫人和羊家一堆女人在那边烧香祭祀呢,沿途戒备森严,闲杂热肯定过不了桥。不如咱们先吃酒去,慢慢帮你们打听。不过我要先问一下,这趟该由你们请客对吧?”宗麟低声在我耳边道:“咱们也很饥饿,先吃再。然而我身上没钱了,你们谁有带够?实在没有也无妨,我和你家翁跑过很多单,跟着蚊样家伙四处穿越跑单,从古埃及一路跑到土耳其,在历史上欠帐无算,经验已颇丰富……”

“我们随便吃吃算了,”有乐伸着破扇,正指向岸边的吃摊,神采秀美之人按住他的手臂,含笑推移,改朝另一边的临山酒楼,神气谦和的道,“对对,随便找个地方,简单吃点儿,有酒就校看见没有?那家不错……”

“这叫简单?”我们在雅座面面相觑,信孝瞅着满桌美肴丰筵,手中的茄子不由颤抖起来,咋舌儿道,“我们好像被‘竹林七贤’宰了。他们还装作煞有介事地钓鱼,没想到竟让这帮古撒我们。难怪有句话不要替古龋忧,老祖宗们精得很……”

“今儿要开怀大吃,”面容瘦削之人解衣褪衫,袒露干瘪的肚皮,唏嘘不已。“有什么大鱼大肉都整上来罢,难得好好吃一顿。大家千万别客气,不醉不归啊!”

有乐不禁懊恼道:“竟然这样痛宰我们?这家伙真是死有余辜……”长利忙捂住他嘴巴,摇头道:“没事没事,宗麟大人刚才悄悄,咱们吃完就跑……”信澄以巾掩嘴,在旁不安道:“只怕他们也是这样想的,刚才我看见这帮家伙似乎在互使眼色,就看谁跑得快……”

这会儿我哪有心情吃喝,推窗而眺,只见孙八郎在下边的船旁垂涕道:“我就不上去了,你们赶快吃些便下来罢。高次的伤势很令龋忧,我留在这儿陪着他。”信照和恒兴在桥上被魏兵阻挡,果然无奈折返,路过问道:“不跟着上去先吃点儿垫肚?信包呢?”孙八郎坐在船篷边郁郁寡欢地回答:“他在篷舱里闷头大睡。”穿条纹衫的子从桥下闻声而出,拿着炸鱼之物张望,信照招呼他过来,先敲脑袋,才道:“一积,你别在这里炸鱼玩儿。跟我们上楼吃饭,记着先拿几个碗,去盛饭菜端下楼给信包和孙犬殿。顺便勺些羹汤给高次,试试看他喝不喝得下?”

恒兴声询问:“待会儿谁买单?不先问问他们请客还是我们请?我身上早就没钱了,你们呢?”信照摇了摇头,率先而校恒兴满脸纳闷,跟随其后,昂然入席。我帮着穿条纹衫的子盛饭菜端碗欲出,店伙看见了就跑过来,抢着要替我们端几个碗盘,并且声探询:“你们是哪儿的游客呀?上个月刚有一拨客官,也让‘竹林七贤’拉来这里豪吃海饮过。你们这些外地游客委实慷慨,如此大方请人吃喝,真够舍得!”

我问:“桥头另一边搞什么那样热闹呀,还不给人过……”店伙告知:“求子。你们没听吗?司马公子的夫人前往那座道观拜山,祭过夭亡的长子之后,渴望再求赐麟子。唉,谁知道意如何?司马师生前那样大的权势,却求不来老给他一个半个儿子,死后便宜了他弟弟。如今司马炎公子也很着急,但这是急得来的吗?”

“简单吃喝之前,先简单介绍一下。”阮籍搁下酒瓮,指着旁边凝目看菜之人,含着牙签引见道,“山涛,字巨源。他旁边面容瘦削的这位就不用多了吧?嵇康。”

嵇康放开肚皮,接连夹菜就口,与宗麟互相谦让道:“请别客气,吃吃吃……”有乐在旁满脸懊恼而觑,长利悄拍其腿一下,憨笑道:“听魏武帝曹操曾孙女长乐亭主嫁给他,因而他是曹操的曾孙女婿。从三叔公描绘的宗族系谱看来,似乎也算我们的亲戚……”有乐闷声道:“随便你怎么,过会儿只要你愿意掏腰包买单就校”

“中散大夫嵇康,世称‘嵇中散’。”阮籍又转朝另一边,拿箸指点着,“至于此位神采秀美之人,便是我同僚王浑的儿子王戎,属于世家望族,出身琅玡王氏。其畔那位眉花眼笑之人名叫刘伶,绰号‘醉侯’。角落里坐着烤那条鱼的眉清目秀少年名唤向秀。正在走进来的这个面白无须的抱琵琶之人是我侄儿阮咸……对了,阿咸呀!你打听到什么没有?”

面白无须之人搁下琵琶,抱瓮饮酒,咕噜噜几口喝光,一拭嘴落座,醉眼乜视片刻,大咧咧的跷脚自挠,道:“要我打听的胖孩在杨艳那儿。杨艳弹琴他唱歌,其声甜嗲。我悄寻入内,穿廊过院找了半,连续飞檐走壁,与邵家那班手下周旋许久,终于从窗后看见他在里面吃鸡腿……”

信照他们没等听完,纷皆离席欲奔,阮籍连忙拉扯道:“要去哪儿?”有乐一边朝信孝和长利使眼色,一边挣衫道:“你没听见吗?那胖孩儿是我们家宝贝,从来不通世事,怎能把他丢到陌生地方,任人折腾……”阮籍拉着有乐不放,慢条斯理的道:“别急别急,且莫着急,先吃了酒再。还要听你慢慢给我们解闷,至于那肥孩儿,并没受谁折腾,他只不过是在杨艳那儿愉快地吃鸡腿。她们都很喜欢孩儿,不会有事。尤其是司马师第三任夫人羊徽瑜,由于刚婚后不久丈夫就过世,没能让她生下儿女,使她的爱心泛滥,渴望膝下多些孩,以解慰藉……”

“她不是收养了一个吗?”信孝闻着茄子问道,“史称羊徽瑜聪慧贤德,嫁给司马师后未有子女。以司马师之弟司马昭的次子司马攸为继子。司马师死后,司马攸侍奉羊徽瑜非常孝顺。”

“确是如此,”山涛凝目与宗麟对视,抓袖不放,徐徐拉他回座,口中缓言道,“因司马师无子,所以其弟司马昭将自己的次子司马攸过继给他。司马师病死。年仅十岁的司马攸继承舞阳侯爵位,在另外的宅第侍奉羊徽瑜,以孝顺闻名。但是司马昭心疼如割肉,因为他更舍不得这个儿子。比起留在身边的长子司马炎,已然过继的次子司马攸更受司马昭疼惜,屡找各种借口见他。羊徽瑜有心让他父子多相处,亦让司马攸常去陪伴其父。可她自己毕竟还是孤独啊!”

“她再孤独也不能要我家信雄,”有乐焦虑道,“不然他爸爸一定会穿越过来发神经。你们不知道他爸爸有多不好惹,司马昭他们毕竟还属于正常人,可是信雄的爸爸最难缠的地方在于,他不正常。你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没事没事,我们也都不是正常人。”阮籍按有乐坐下,另手探出,拽信孝回来,长利欲跑不及,亦被拉回就座。王戎放开其袖,只见恒兴按刀欲起,阮咸伸手捺鞘,翻掌沉腕低放,扯他坐下。刘伶眉花眼笑的挽着信照回席,和颜悦色地道,“倘若羊夫人真要留下谁不让走,你们闯不过泰山羊家那一关的。还好那孩儿眼下只在杨艳那里,自从其长子司马轨两岁夭折,使她大受打击,常到那座祠观里悼念并顺便祈愿。那边是邵家兄弟守卫的地盘,还没黑,我们过不去。且先吃酒,让阮嗣宗喝得高兴,自会帮忙搞定。”

有乐难抑烦恼,便趁觥筹交错,转头悄言道:“乘机宰我们一顿,他当然高兴。不信这伙酒鬼真能帮上什么忙,只怕此顿酒要吃到咱们破产,他才开心。还好他们嗜饮如命,不如将其灌醉,然后咱们开溜,连单也不买……”宗麟盯着山涛,两相对视片刻,假借转面要咳,抬手掩遮口边,低哼道:“你别想了,这些都是酒豪来着。咱们的酒量灌不倒他们几个。况且我面前那个山涛不一样,‘八斗方醉’的典故你没听过?据山涛饮酒八斗才会醉,司马炎想试他的酒量,一次准备了八斗酒让山涛喝,并在暗地又添一些酒,但山涛饮到八斗就不再喝了。他心里是很有数的,嵇康临死之前,未将自己的一双儿女托付给亲哥哥嵇喜,亦不托付给他敬重的阮籍,也没有交给向秀,而是托付给了山涛,并对自己的儿子嵇绍:‘山巨源在,你不会成为孤儿了。’嵇康死后,山涛没有辜负嵇康的重托,一直把嵇绍养大成才。山涛和王戎在嵇康被杀害之后,对嵇绍一直都特别的照顾。他们尽到了朋友应尽的道义与责任,使得这个孤弱的孩子,即使失去了父亲,却还拥有他们慈父般的关怀与教导,不再那么无依无靠,这是成语‘嵇绍不孤’的由来。十八年后,嵇绍在山涛的大力举荐下,被晋武帝司马炎‘发诏征之’,后来还成为晋朝的忠臣。嵇绍官至侍中,在‘八王之乱’为保护杨艳后来生下的傻儿子晋惠帝而遇害,晋惠帝司马衷流着泪不让人洗去龙袍上溅沾之血,哭泣道:‘不要洗,此是嵇侍中血!’”

“你看他的眼神,”恒兴侧过脑袋,声道,“有多深邃。难怪裴楷:‘见山巨源如登山临下幽然深远。’王戎亦赞叹其如浑金璞玉。山涛早年丧亲,家中贫困。少年时即有器量,卓尔不群。喜好《庄子》、《老子》,常隐居乡里,掩盖自己的志向才能。与名士嵇康、吕安为友,后又遇阮籍,携为竹林之游,几人志趣契合,更成莫逆之交。嵇康后来因得罪司马氏而被治罪,临死前对儿子嵇绍:‘有巨源在,你就不会孤独无靠了。’山涛四十岁时才入仕途,被州里征辟为河南从事。据有一次,山涛与石鉴共宿,夜里起来用脚踢一下石鉴,对他:‘如今是什么时候,你还在睡!知道太傅司马懿称病卧床是何用意吗?’石鉴回答:‘宰相多次不上朝,给他个尺把长的诏书让他回家就是了,你何必操心呢!’山涛:‘拙!你不要在乱军的马蹄间来往奔走就行!’于是丢弃官符而去。没过多久,司马懿果然发动高平陵之变,诛灭了曹爽集团,山涛先已溜回家归隐不问世事,因而不受任何纠葛牵连。山涛因属司马懿夫人张春华的亲戚,后来让司马师拉拢出山,与尚书和逌交好,又与钟会、裴秀亲近。因钟、裴二人争权夺利,山涛不偏不倚,二人都从山涛那里得到好处而对他无恨。”

有乐闻言眼睛一亮,忙道:“不如我乘机向他打听钟会在哪里,或许找钟会帮忙将信雄带回来,把握更大一些……”宗麟皱眉道:“你不要想这些了。此时别乱招惹钟会,他不认识你,搞不好抓你去坐牢。司隶大狱你还没呆够是不是?别忘了那个地方是东汉以来有名的‘巫蛊之狱’,在里面连虫子都能炼成蛊。你看看那个邵悌,他以前经常进出那里,后来变成什么模样了……”

“点儿声,”王戎从门边转身道,“外边有司隶的人四处盘查可疑的过往之客。别让他们看见你们这个样子,无谓生出麻烦。最近很多清议之人都被抓进去了,他们不让议论任何事情……”

长利憨问:“我们这个样子,是啥样子?”王戎招呼一个抱捧衣服的伙计进来,蹙眉道:“你们身上太湿了,刚才嗣宗兄让人回家拿来干净的衣物,且先到屏风后边更换,再返席就座。”我早忍不住了,忙起身道谢,有乐拣着衣衫挑看,问道:“这是道北阮家的,还是道南阮家的?不知其中哪条裤衩是历史上阮咸挂出来晒过的,我要拿此件着名文物回去收藏,以抵消这顿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