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2章 离宗(第3页)

 而后便收拾好行礼,踏上了归乡的路。

 他记着荀老先生的吩咐,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孤身一人,沿着静谧的山道,向太虚山下走去。

 沿途偶有长老与墨画打招呼,墨画也如往常一般回应。

 但这些长老不知道,这是他们见墨画的最后一面了。

 离开弟子居,穿过大道场,途径藏书阁,传道室,以及一个又一个,平日里供弟子们修行上课的修道建筑,又走过长长的山道,墨画终于是走到了山门前。

 最后,墨画站在山门前,转身向着太虚门遥遥一拜。

 这一拜,是感念太虚门,传道授业之恩。

 也是感谢宗门老祖,掌门,长老们的关照提携之恩。

 拜完之后,墨画便沿着山道,离开了太虚门,他的背影,也渐渐消失在了太虚山外的云雾中。

 太虚门内。

 一夜未睡的荀老先生似有所感,抬头看向远方,满眼皆是不舍,末了深深叹了一口气。

 长老居中。

 与墨画关系比较好的,荀子悠,荀子贤等诸位长老,也忽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小书苑前。

 大白狗冲着远方,汪汪直叫,似乎是在送行。

 太虚掌门看向山门。

 便见太虚山门之上,不知为何,竟飘起了袅袅的轻烟,与太虚山的云雾,互相融为一体,不由为之一怔。

 很久之前,太虚山门之上冒起的青烟,不禁浮现在他的脑海。

 太虚掌门错愕片刻,心中恍然,轻叹道:

 “好孩子,愿你道途一帆风顺……”

 ……

 与此同时,清州城,顾家。

 原本早起修行,有些困倦的瑜儿,忽然心头一跳,神情难过了起来。

 正在指点瑜儿修行的闻人琬,也有一瞬间突兀的怅然若失,而后渐渐明白了过来。

 “墨画他……离开了……”

 想到这近十年来,与墨画相处的点点滴滴,闻人琬心中既是温暖,又觉得酸涩不舍。

 正怅然失神间,忽而一道尖厉怪异的声音响起:

 “该死的……终于走了……”

 闻人琬一愣,低头看去,便见“瑜儿”不知何时,印堂漆黑,满脸恶毒。

 似是察觉到了闻

人琬的目光,“瑜儿”也咧着嘴,盯着闻人琬看,目光狰狞。

 闻人琬有一瞬间的惊愕,片刻后她想起了墨画的话,释然地笑了笑,摸了摸“瑜儿”的头,目光温柔如水,一如在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

 “瑜儿”愣住了,不知为何,他竟凶不起来了,甚至不敢看闻人琬那双柔美的眸子,只能默默移开视线,但心底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颤动。

 那是一种,神明从来未曾感受过的东西……

 ……

 墨画离开太虚门后,换下了代表太虚门身份的道袍,并将道袍,小心翼翼迭好,放进纳子戒里。

 之后,他带着斗笠,换上了一件寻常的长袍,遮掩了气息,又雇了辆马车,径直向乾学州界以北,一处偏僻的云渡城驶去。

 而此时,云渡城内。

 一处茶肆内,一个老者,正与一位仪表不凡的中年修士,在喝茶下棋。

 老者的棋艺很差,黑子被吃了一大片,但神情很悠然。

 中年修士棋艺很好,白子稳占上风,但神情很忐忑。

 如此,又下了一会,黑白厮杀,眼看成了死局落败在即,老者把棋子一推:

 “不下了,你棋艺太差,跟你下没意思。”

 中年修士苦笑。

 阁老的棋艺,是众所周知的烂。他下手已经很克制了,不然早在七八十回合之前,阁老的棋就已然是死局了。

 当然,这个不关键。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间点,阁老要在这么偏僻的小地方,跟他下这一盘无所谓的棋。

 但他心中有愧,而且心虚,并不敢问。

 阁老看了他一眼,轻声叹道:

 “人生,亦如棋局,黑白难辨。有时候,赢不是赢,输也不是真的就输了。你太执着于眼前的胜负,反而看不清背后的黑白。”

 中年修士拱手,恭敬道:

 “学生明白了。”

 阁老淡淡瞥了他一眼,知道他这个学生,嘴上恭恭敬敬,心里却一点都没明白,不由兴味索然。

 “阁老,”中年修士抬头,略微看了阁老一眼,便垂下头,低声道,“这件事,您的决定,道廷上面……并不太满意。”

 阁老不以为然,“如何不满意?”

 中年修士迟疑片刻,缓缓道:

 “世家太强,宗门名声太盛,不符合中央道廷的利益。”

 “道廷上层的意图……是借血祭之事,强化道廷司的权柄,动摇乾学世家根基,废了乾学宗门清誉,以此为借口,进一步收归乾龙山灵矿的所有权……”

 “以及,最重要的,是借宗门改制,强迫乾学宗门改名。”

 中年修士的眼眸之中,露出一丝久居上位的锋芒:

 “‘乾’者,天也,乾学州界之中,譬如乾道宗,天剑宗……这等宗门,有何资格,以‘乾天’的名号命名?”

 “这天下,是道廷的天下。”

 “奉天承运者,只能是中央道廷,是道子道君。”

 “一切权力,灵脉,只能收归于道廷。其他任何宗门,任何世家,冒用‘天’字,都是一种僭越……”

 中年修士神情敬畏而肃然。

 阁老默默看着中年修士,眼底流露出一丝隐晦而不可察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