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2015—勇敢(第3页)

 




    任亲自喊他去见,席间王叔提到杨奶奶的病情,第三人班主任都叹息。
 




    “文帆,你奶奶真不太好了,见一面少一面,别让自己后悔。”
 




    奶奶这个人让杨文帆熟悉又陌生,生命初期的时光,只有爷爷奶奶陪伴在身旁。爷爷曾是个军人,对杨文帆要求严格,衣服床单自己洗,食不言寝不语,摔倒了自己爬起来,做错事背对墙罚站,零食不允许吃,伤心难过不能流一滴泪。奶奶比爷爷和蔼许多,会趁爷爷不在家偷偷给他塞花生糖和牛轧糖,但生活中奶奶的影子不多,大多时光她都在牌桌前。
 




    父亲杨暨明出殡那天,奶奶哭得厉害,嗓子哑了,黄卷发白了大半,身子站不住必须有人架着。人走茶凉,亲朋散去,乌压压黑的房间只有奶奶葛阿姨和他。
 




    葛阿姨向来和奶奶不对付,两人从父亲死怪谁,吵到赔偿款谁拿,杨文帆冷着眼,乖乖坐在椅子上,听她们从下午三点落吵到晚上十二点。
 




    一天没吃东西,他肚子饿得咕咕叫,奶奶和葛阿姨的注意力转到他身上。
 




    “你贪我儿子多少好处,什么都由你拿着,我孤儿寡母一片凄凉,凭什么?”
 




    “拿我儿子的钱就得养我孙子,我不管什么道理不道理,天下没有那么易得的好处!”
 




    葛欢头发被汗水透湿,整个人拧成麻花:“杨暨明和我是夫妻,我俩的财产是夫妻共同财产,我拿着合情合理,您要是有意见去找律师聊,法堂上咱说个明明白白。”
 




    老太太认死理,儿子是她生她养的,儿子没了,丈夫前几年也没了,儿子的钱理应有她一份。
 




    两个人出发点不同,钱又是极为敏感的话题,这架根本吵不明白。老太太和葛欢各找房间休息,谁也不愿退半步,明天找时间接着争,杨文帆全程沉默,彼时的他是块皮球,谁看见都会踢两脚。父亲离世,他的生活彻底陷入黑暗,他只能忍,可忍耐力再强,也不过十三岁,干巴面包啃到一半,泪水就滚滚而下。
 




    后来奶奶和葛阿姨怎么争的杨文帆没印象了,可能是睡过头了,可能她们瞒着他处理好了一切。
 




    葛阿姨领着杨文帆来老周家前,奶奶给他的背包里塞了鸡蛋牛奶和火腿肠,刚来别人家拘谨,晚上饿了他就吃背包里的东西,他吃得省,小两周才把东西吃完。
 




    越长大越明白这个世界谁都不容易,杨文帆可以原谅生命的不公,却拗不过心中的那杆秤。
 




    奶奶和葛阿姨,一个是血缘上的至亲,一个是伦理上的至亲。血缘上的至亲把他踢开,不管不问,随便他生死,伦理上的至亲把他扶起,用成年人的方式和他谈判,“答应我,做个有血性的大人”。
 




    杨文帆将“血性”看得浅薄,有情有义,勇敢坚决,葛阿姨于他的情义早已大过天,而那份果断坚决他想还给她。
 




    奶奶,我可能是个懦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