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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31章“对。她在我这。”(后……
 




    黄书韵没说她们大老远来找秦毅是为了什么。秦毅也没问,只过来帮她把行李箱拎进后备箱里。然后走到应真面前,朝她伸出手。
 




    应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忙道:“不用。我的背包很轻,等会放在座位上就行。”
 




    秦毅没再勉强,为她们打开车后座的门。应真跟着黄书韵一起上了车。
 




    秦毅手搭在方向盘上,转过头看着她们俩:“你们坐早上的飞机来的?还没吃午饭吧?”
 




    黄书韵趁机道:“可不,天不亮就出发,到了锡市马不停蹄地打了辆车直接到你这了。来的路上有一截那个炮弹路,我跟应真俩都快颠散架了。秦毅,冲着我们这们俩这诚意,投资的事你再考虑考虑吧。”
 




    “屁股还没坐稳,就张口问我要钱。上学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拼。”秦毅忍不住揶揄她,又扫了眼一旁的应真,“光渊不是打算投资你们吗?你们没接受?”
 




    应真感觉自己似乎应该说点什么,于是她点点头:“我们不打算接受光渊的投资了。还是更希望你来当我们的投资人。”
 




    她的声音一如记忆中的清澈干净。秦毅抬手摸了摸耳朵,没再说什么,只道:“走,我先带你们去吃饭。”
 




    应真对秦毅的第一印象,他似乎跟这个地方融为一体了。无论肤色,还是举手投足的气质,就像是个地道的牧民,根本让人猜不到一年前他还是硅谷一家科技公司的老板。
 




    只有当他开口说话时,才感受到他和这个地方存在某种反差。
 




    这让她对他的经历不由产生好奇,是什么让他放弃美国的公司,跑到这边开农场的?
 




    和黄书韵对草原生活有很多浪漫想象不同,应真在草原上拍过戏,知道要在这经营一家农场并不是什么轻松悠闲的事。
 




    一路上黄书韵都在他们上学时的趣事,秦毅读书早,小学又跳了一级,上高中时是班上最小的,比黄书韵小两岁。其实高中时,他们俩只同学了一年。高二文理分科,黄书韵进了文科尖子班,秦毅进了理科尖子班。
 




    虽然只同学了一年,但黄书韵对他印象很深刻:“男孩子晚熟嘛,那时候我们班女生都把他当成小弟弟。他学习好,在学校简直是老师的宝贝疙瘩,经常被各科老师带回家吃饭。”
 




    其实当年学校老师对秦毅爱护有加,有一半原因是他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他父亲在他们学校担任数学老师,痴迷于钻研学问。单身男人带着个儿子,父子俩日子过得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不过这些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黄书韵自然不会说那么多,只挑些好玩的事说。
 




    “我那是少年老成!”秦毅现在可不觉得被女人当成“小弟弟”是什么好事,当着应真的面,和黄书韵开始互相揭短模式,“书韵以前在学校可是名人,因为会写文章出尽风头,高中就赚了不少稿费。我那时候就觉得她以后会成为一名作家。”
 




    黄书韵活到四十岁,最怕听到的两个字就是“作家”。那两字份量太重,偶尔在外头听人把她和那两字联系起来,她都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别别别,我可从来没想过当作家。我高中的时候一直说的是我想当名导演。”
 




    结果稀里糊涂被文学系录取,阴差阳错地当起了编剧。黄书韵感叹这年头学文学的穷,当编剧这么多年也没攒几个钱。反倒秦毅一头扎进计算机,赶上好时代,现在财富自由了,直接来大草原躺平。
 




    秦毅含笑听到最后,说了句:“你来了就知道,在草原上根本没法躺平。”
 




    应真有些羡慕地听他们聊高中生活。她没有念过高中。中考她考得还不错,远超重点高中分数线,但家里希望她去念师范,她也觉得当个小学老师不错,就去了。
 




    在师范的三年,就像是生活在女儿国里,整体氛围是轻松愉悦的。她因为中途被剧组挑中去拍戏了,耽误了一学期的课。再回到学校时,和同学之间渐渐有了隔阂。
 




    偶尔回白泉老家,看到昔日同学大都升上高中。那种闷着头专心学习的状态,是应真很羡慕的,起码他们有个目标。不像她,在拍了戏后,对自己未来做什么产生了动摇。
 




    一路人,基本上是黄书韵在跟秦毅聊天。应真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秦毅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几眼,她的样子和他记忆中有些许不同,面庞不像年轻时那么饱满,笑起来眼角有淡淡的纹路,一双眼睛倒是一如往昔般澄澈。
 




    秦毅很喜欢她说话的声音,可惜这一路她总共没有开口说几句话。
 




    ……
 




    车子开进秦毅的农场,黄书韵才知道“大草原没法躺平”是什么意思。严格来说,他的农场不是农场,而是一处牧场。秦毅在他的牧场养了牛羊、骆驼和马,活多得干不完,他请了三个当地的牧民在他的牧场帮忙。
 




    这是秦毅第一次在自己的牧场接待朋友。在离开北市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那个心血来潮之举,以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后续都结束了。他没想到她们俩竟然追到他的牧场来了。
 




    看到她们俩坐在他平时经常坐的那张墨绿色的沙发上。原本宽敞的毡房因为多了两个人,也显得有些局促,秦毅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草原过惯了单人汉的生活,他吃穿住都很随意,他自己早已经适应了毡房并不方便甚至有点艰苦的生活条件。刚才把车子停在毡房门口的时候,掀帘进来的那一刻,他突然开始担心她们嫌弃他这里条件太差。毕竟这里跟她们平时生活的大都市条件相差实在太远了。
 




    幸好她们进来后,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好奇地打量着他的毡房。黄书韵站起来,四处转了转,“你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应真一眼就看到他搁在床头的几本书,有点眼熟,好像在宁君昊的书房里也看到过。恍然想起来,先前余姐发到群里的资料,秦毅好像也在Q大上过学,跟宁君昊还是一个学院的。
 




    突然有客人要招待,秦毅有点手忙脚乱。不过还是想起来给她们一人先来一杯奶茶。
 




    “等会我让人杀只羊,晚上请你们吃最地道的手把肉。午饭咱们就简单的,莜面配羊肉卤子,怎么样?”
 




    秦毅请的工人里头,有一对牧民夫妇,其中妻子做饭手艺很好。他平日里的吃食都是那位叫其木格的大姐在做。
 




    黄书韵一听秦毅要杀羊款待她们,连连摆手:“别这么麻烦了。我和应真定了附近的民宿。晚上我们去民宿吃好了。”
 




    秦毅:“你们定的是不是腾格里民宿?”
 




    黄书韵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秦毅咧嘴笑了:“这附近离得最近的就那家。不过我劝你们不要去。它家在这里名声很差,宰客不说,卫生条件也不好。”
 




    黄书韵:“我们只是路上打了个电话给他们,说我们晚上到。现在不是旺季,房间好订。等会我们再在网上看看有没有别的民宿。”
 




    秦毅从柜子里拿出两只未拆封的露营杯,用水冲了冲,往里头倒上热好的奶茶:“你们要是不嫌弃我这简陋,晚上可以住在我这。等会我让人来给你们换被褥。我晚上去马房睡。”
 




    黄书韵没想到他还挺替她们省钱的,接过他递过来的奶茶,客气道:“我们一来就鸠占鹊巢,让你去睡马房,那多不好意思。”
 




    秦毅可不是这么觉得:“我的马可住得比我好多了。我特意从国外给他定制的星级马房。那儿除了是我的马房,还是我的书房。我电脑都摆在那。”
 




    他边说边把另一杯奶茶递给应真。应真从他手里接过来,低头看到他手腕上的一道很醒目的红色疤痕,从手腕一路蜿蜒向上,那是伤口愈合后留下的痕迹。
 




    秦毅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将手缩回去插进口袋里。
 




    应真倒并没往心里去。这一路,她感受到黄书韵说的,秦毅并不是那种不着调的人。而且看他放弃国外那么优渥的条件,住在草原的毡房里,安心当一个牧民,不由对他多了几分敬意。
 




    她站在火炉旁,双手捧着奶茶喝了一口,浓郁的茶香和奶脂的香气扑鼻而来,刚才这一路的忐忑消失了,一脸真诚地对面前这个男人道:“秦先生,冒昧过来找你,已经给你添麻烦了。我们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投资的事。我们这趟来就待一晚上,明天下午的飞机回北市。今天晚上去民宿住一晚就行了。”
 




    “问题是我没觉得麻烦啊。”秦毅挠挠头,唇角弯了弯:“你别叫我秦先生。我叫秦毅,毅力的毅。你也可以叫我ethan。”
 




    午餐一切从简,秦毅把其木格大姐做的筱面蒸上,羊肉卤子放在火灶上热一热就行了。他估摸了三人的份量,结果黄书韵和应真的食量比他想的要少得多。
 




    秦毅一个人生活,毡房里大多是折叠的简单家具,没有一张正儿八经的桌子。三个人围着一张折叠桌吃午饭。
 




    应真和黄书韵倒没觉得什么,毕竟年轻的时候也是走南闯北的人。黄书韵是头一回吃牧民做的羊肉卤子,觉得特别香,“等会我们在网上找下视频,看看这个羊肉卤子怎么做的。回北市自己做。”
 




    应真却知道这个卤子没那么好做,“这个要自制有点麻烦。好像要用羊尾油炒,还要加草原上的沙葱,用煮茶的砖茶水焖煮,好吃的秘诀是加了他们这牧民自制的腐乳,出锅前还要撒一把他们这的野韭菜。这些材料北市可难找了。”
 




    秦毅听她说得头头是道,眼睛亮了,“你怎么知道?”
 




    应真笑道:“我以前拍戏在草原上待过两个月。那两个月吃住都在牧民家,把草原上好吃的都吃尽了。”
 




    自从拍了《孤影江湖》火了一把,后面好几个剧本都是找她演武侠片的,什么草原、牧区、沙漠、雪山,她跑遍了。她又连演了三部,都不温不火的,倒把她对环境的适应能力给练出来了。
 




    一顿饭吃下来,大家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围坐在火灶旁。
 




    黄书韵趁机再次提出投资的事,“昨天你走后,光渊真的来找我们了。但是跟他们见了一面,我觉得太不对劲了。怎么感觉像是个杀猪盘啊,还非要我们用他推荐的女主角。我跟他们说了,这部电影女主角非应真莫属。我当时创作小说女主角就是以她为原型的。秦毅,你说你撤资是因为光渊打算投我们,但是我和应真,还有另外一个合伙人,我们仨都不想接受光渊的投资。要不,你还是来投资我们吧。”
 




    应真也道:“是的。我们真的很想你来投资,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来之前,我们内部商量了一下,票房分红,我们愿意在先前基础上再加五个点。”
 




    秦毅想问她,她这次来这找他,宁君昊知道吗?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他只是淡笑着回道:“我已经考虑过了。考虑过后决定,我不能投资你们。很抱歉。”
 




    虽然……但没必要,就挺麻烦的。那天宁君昊特意来找他,秦毅就感觉这事似乎是人家夫妻间的事。
 




    夫妻俩闹别扭,他把手插进去,不太好。
 




    ……
 




    黄书韵没想到当着她们的面,秦毅拒绝得这么干脆,笑容几乎僵在了脸上。
 




    但是没到最后一刻,她和应真都不死心。明天下午四点的飞机,算一算她们还有整整一天时间劝说他。
 




    下午秦毅要杀羊款待她们,还邀请她们去观摩。负责杀羊的是个本地牧民大哥,身材非常魁梧,手脚却很麻利。黄书韵和应真站在旁边,真到动刀的那一刻,黄书韵还是吓得背过身去了,一只手紧紧攥着应真的胳膊。
 




    应真在草原拍戏,见过本地牧民杀羊。那次她也像黄书韵,吓得根本不敢看。离开草原后,她其实是有些遗憾的,大概一辈子也没几次机会看别人杀羊。
 




    这一次,她想好好看看,说不定哪天她要演个牧民呢。
 




    牧民大哥将羊摁倒,左手抓住羊的两只前蹄固定住。用折叠的蒙古刀在羊的脖子上划了一个小口子。应真看到他将手从那个小口子里伸进去,在羊脖子上猛拽一把,那只羊便没了动静。
 




    鲜血从羊脖子上的口子汩汩往外冒,大哥顺手拿起准备好的大碗接住羊血。
 




    应真索性蹲下来凑近看,他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一气呵成,整个过程迅速得超乎想象。黄书韵以为自己会听到羊的惨叫,实际上并没有。
 




    牧民大哥看到城里来的女人吓得背过身去,把眼睛捂得紧紧的,笑道:“姑娘,已经好了。这样杀羊血放得干净,羊肉一点也不会骚。”
 




    他一开口普通话竟然很标准。黄书韵没想到自己这个年纪了,竟然还有机会被人称作“姑娘”,怪不好意思的。
 




    杀羊对秦毅来说太司空见惯了,他甚至自己亲手宰杀过。他背着手站在一旁,应真蹲在他脚边,小小的一团,正壮着胆伸手去摸刚杀完的羊。
 




    他一低头正好看到她头顶的发旋。
 




    身后不远处草地上是低头吃草的羊群。这几天牧场里的工人都忙着打草,秸秆青贮,赶在初雪来临之前给羊群贴秋膘。
 




    草原是个严厉的地方,它会惩罚一切不按照时令行事的人。她们俩的到来,将他原本的作息节奏给打乱了,可他似乎并没有任何不快的感觉。
 




    兜里的手机响了,秦毅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个微信的语音通话申请。
 




    他往旁边的小山坡走去,一边走一边随手接了起来。
 




    那头说了句什么,他站在风口,淡淡道:“对。她在我这。”
 




    第32章 第32章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就……
 




    秦毅不喜欢撒谎。宁君昊问了,他就如实答了。
 




    “ethan,明天我会去你那接我太太。今天实在麻烦你了。”
 




    虽然宁君昊努力克制,秦毅还是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一丝焦躁。原来应真这次来内蒙,他并不知情。
 




    秦毅看着不远处的应真,她还蹲在那儿,认真地跟牧民学习如何杀羊。血水从她脚下淌过,她却没有露出一丝嫌憎的表情,一如刚才她看到他手腕上的伤疤。
 




    小时候母亲用碎瓷片在他手腕上割下的伤口,成年后成了蚯蚓般粗陋可怖的疤,在这干燥的草原秋天,时常痒得他忍不住抓挠。手腕被抓出来一道道红痕,他只能用袖子牢牢遮住,却不小心被她看了去。
 




    手机贴在耳边,秦毅的思绪却无法集中。
 




    “那天晚上我们之间的谈话,请你对我太太保密。我不希望她知道。”那头道。
 




    秦毅忽然有些抵触宁君昊说话的口气。这方圆十几平方公里,都是他的私人牧场,他的私人地盘,这里不是北市。
 




    “师兄,上次在北市我已经拒绝了她们一次。这次应真特意大老远到这来找我,我没法再拒绝她。”
 




    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秦毅听到自己的声音被切割得断断续续。幸好宁君昊那边很安静,他确信他听清楚了。
 




    有些话在北市怪不好意思说的,在草原上隔着手机好像无所谓了,他索性跟宁君昊把话挑明:“你知道的,她在我心里有不一样的份量。”
 




    他已经看在宁君昊面子上拒绝过她了,这次是她自己过来找他的。
 




    ……
 




    应真蹲在地上,腿都蹲麻了。她站起来,掏出手机一看,好几通未接电话,都是宁君昊打过来的,她脑中冒出的第一念头便是:他不会知道她到内蒙来了吧?
 




    打开微信看了一眼,果然宁君昊半小时前发了信息给她:“你明明去了锡市,为什么跟我说你去津市出差?”
 




    应真脑壳疼,仿佛能透过手机屏幕看到他的表情,上了年纪的男人生起气来隔着手机都能把她周遭空气冻住。
 




    鬼知道他怎么这么快发现她到锡市来了。不过既然他发现了,她索性拨了个电话过去,跟他解释一下,顺便报个平安。
 




    这些日子,她时常感觉还是年轻的宁君昊更加可爱。对于某一件事两人无法达成一致,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暂时将问题悬置,这是他们年轻时的相处方式。
 




    十几年过去了,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完全变了,宁君昊变得愈发独断霸道,应真不能接受只是她单方面的一退再退。
 




    打过去,语音通话显示对方正在忙。应真想到他可能在开视频会议,赶紧收了线。
 




    不管了,他要是因此生气,那就生气好了。这次她一点也不想哄他。
 




    应真随手将手机揣进羽绒服口袋,一抬头便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秦毅。他虽然在打电话,那双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目光,应真心里生出些许怪异的感觉。这感觉怎么说呢,很像是读师范时,她从外面拍戏回学校。路上经常有她不认识的人,一边看着她,一边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不用听,她知道他们在议论她。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就是这么鲁莽。
 




    等秦毅打完电话,她走上前去,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
 




    秦毅:“……”
 




    应真在他印象里是个很温柔可爱的女人,他没想到她跟他一样……直接。
 




    他愣了几秒,她那两汪清水似的眼睛看着他,仿佛能洞察人心。他脸不由自主热了起来,有些尴尬地将手机捏在手里,犹豫半天,还是没办法骗她,只能实话实说:“宁君昊打电话来,问你是不是在我这。”
 




    应真想到刚才在他床头看到的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你们早就认识。”
 




    秦毅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环顾左右而言它:“也谈不上认识吧。我比他低三届,他大学快毕业了,我才刚入校。在学校知道这么号人,但并没有见过。”
 




    她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秦毅真怕她再往下问,他又没办法对她撒谎。还好黄书韵过来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把揽住应真的肩,给她看自己刚才拍的视频,“看了这个,我感觉晚饭都没什么胃口了。”
 




    秦毅赶紧提议:“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带你们去骑马吧。”
 




    拉不到投资,黄书韵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看了他一眼:“秦毅,你真当我们是来玩的?我跟你说,你要是不同意重新投资,我们就不走了,跟你在草原上耗着。”
 




    秦毅耸了耸肩,笑道:“我无所谓,就怕我这条件太艰苦,你们在这待不下去。”
 




    应真也不想就这么放弃,和黄书韵交换了个眼神,抿唇笑道:“再艰苦的环境,我跟书韵都待过。你这已经很好了。有水有电有取暖的炉子,还有人管吃管住。没准我们真的赖着不走了。”
 




    你有丈夫有女儿,怎么可能赖在我这不走?
 




    秦毅差点脱口而出,终究还是忍住了,只微微一笑:“走,我带你们去我的马房看一看。”
 




    他迫不及待地想向她们展示他给他的马打造的星级马房。去年冬天,他花了大价钱安装了太阳能和风力发电装置,又花了几十万给自己那匹夸特马定制了一个巨大的集装箱马房。
 




    要知道,这一年多,他自己都睡在毡房里。
 




    为了让马能度过零下四十度的极寒天气,他还在马房里安装了火炉。他甚至在马房里给自己隔了一间书房,方便他能随时照看马。
 




    黄书韵和应真走进他那个造价不菲的马房,才知道他说的马比他住得好是什么意思。这移动马房实在高级,墙面和地板都是纯实木拼贴的,里面温度也很合适。看得出来秦毅花了很多心思。
 




    两个女人对他的印象都好了几分。他那么富有,物欲很低,却对马却一掷千金。这偌大的草原,能待下来,也是件极不容易的事。
 




    秦毅牵了一匹叫萨日娜的母马给她们骑。应真会骑马,她拍《孤影江湖》之前,曾经花了好几个月时间练习马术。后来又演了几部武侠片,马术一直没落下,飞身上马动作已经成肌肉记忆了。
 




    萨日娜的性格本身就特别温柔,任由她骑着在草原上奔跑。应真庆幸自己实际只有二十五岁,这要是四十岁的她肯定没这么娴熟。毕竟女儿出生后,她连草原都没来过。
 




    《孤影江湖》秦毅已经不知道自己看过多少遍了,里面有很多应真骑马在沙漠里奔跑的镜头,经典镜头他都能倒背如流了。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应真骑马还这么娴熟。
 




    她的腰背自然挺直,双腿很纤细,却隐藏着力道,紧紧夹住马腹,仿佛与萨日娜融为一体。每一次萨日娜的腾跃,她都能巧妙地顺应节奏,微微起身,又精准地落下,衔接得流畅自然。
 




    草原的风太大了,把她的帽子被吹翻了,一头长发在风中肆意飞舞着。
 




    秦毅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追随着她,看得出来萨日娜很喜欢她,他的心一瞬间被欢喜填满。
 




    黄书韵也看呆了,她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应真了。再次确认眼前的好友不是四十岁,而是二十五岁。只有二十五岁,才有这种满溢而出的气血和活力吧。
 




    骑了几圈应真就回来了,秦毅的马鞍是桦木做的,胳得她屁股疼。看着黄书韵一脸渴望的样子,应真教她飞身上马的动作。
 




    “右手抓住这个桩头,胳膊肘在这个位置卡住,然后把你另一只手搭在右手上……”
 




    黄书韵没想到看着挺简单的,真到她要做的时候,怎么都没法像应真那样轻松上马。
 




    最后还是应真抱着她,连滚带爬地上了马背。黄书韵小心地驾着马在草地上缓缓前行,身体随着马的步伐僵硬地颠簸着。她紧张得双手更加用力地拉扯缰绳,兴许是太用力了,萨日娜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头。
 




    黄书韵吓得整个人僵在了马背上。
 




    应真冲她的背影喊道:“放松身体,感受马的节奏!”
 




    黄书韵咬着嘴唇,努力调整呼吸,尝试放松自己的身体,渐渐地萨日娜开始跑了起来。
 




    她似乎找到了一点感觉,身体不再那么僵硬了,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容,
 




    应真远远地看着自己的闺蜜,忽然听到身后男人说:“萨日娜很喜欢你。”
 




    应真转过头,冲他笑了笑:“她很漂亮。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夸特马。”
 




    黄书韵不在,她也不知道跟他聊什么,她其实并不是个谈笑自如的人。况且,秦毅的话其实挺少的。
 




    “我会给你们投资。”
 




    “嗯?”应真不放心黄书韵,一直紧盯着,听到秦毅突然冒出一句话,还以为自己听错。她再次转过头看着他,眼里流露出一丝迷惑,“你刚才说什么?”
 




    秦毅冲她微笑:“我说我会投资你们的项目。”
 




    笑意一点点从她的唇角浸漫到眼眸里,秦毅看着她那双好看的眼睛弯了起来。
 




    “那太好了!”
 




    秦毅感受到她的愉悦,也变得开心起来。然而很快,她似乎想到什么,眉头一点点拢了起来。
 




    她猝不及防地凑近,秦毅吓了一跳,强自镇定地看着她:“怎么了?”
 




    应真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没了已经笑意,双手抱臂站在他面前,淡淡道:“既然你认识我丈夫,你之前撤资,不会跟他有什么关系吧?”
 




    第33章 第33章“是配不上我,还是配不……
 




    草原上有个说法:太阳一歪,风就带刀子了。
 




    到了下午四点,应真虽然穿着羽绒服,还是感觉裸露在外的脸和手有轻易的刺痛感。
 




    然而这刺痛感对现在的她来说,有些微不足道了,因为她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愤怒包裹住。
 




    电话里,宁君昊很识相地没有倒打一耙,只道:“我坐明天早上的飞机去锡市,然后去秦毅的牧场接你。”
 




    他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应真更加窝火,语气却极淡:“你不用来。你来了,我也已经不在牧场了。”
 




    宁君昊立刻道:“那不等明天了。我现在让小李开车过去。从北市到你那也就八个小时。”
 




    应真眉头拧成一团:“你倒底想来干什么呢?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看到你以后,就会心软,然后原谅你?”
 




    宁君昊被她怼得难受,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气他了。这世界上,只有电话那头的女人才能做到。
 




    换作以前,他和应真根本吵不起来。结婚十五年的老夫老妻,彼此早没了争吵的力气。
 




    在ipAd看到航旅App弹出来的消息,他才知道她根本不是去津市,而是去内蒙了。去内蒙找谁,闭着眼睛也能想到。很难形容他当时的心情,他生气于一向单纯的老婆竟然说了假话,随之而来的念头是:他不想她跟秦毅有进一步的接触。
 




    作为男人,他哪能不知道秦毅心血来潮投资这种几千万的小项目,是在想什么。
 




    所以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秦毅。秦毅看应真去找他,态度也变了,话里话外的意思让人很不舒服。
 




    宁君昊当然不想她知道自己私底下干了什么,但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说了很多气他的话,他胸口闷堵得难受,却依然没有多少歉意:“我收购光渊不是为了扼杀你的演艺事业,我只是想帮你过滤低端项目。现在是敏感时期,我不觉得一个几千万投资的小成本项目配得上你,需要你抛夫弃女地复出。”
 




    应真被他气笑了:“是配不上我,还是配不上宁太太的身份?”
 




    宁君昊想也不想:“有区别么?你就是宁太太,宁太太就是你。你实在想拍戏,我给你找好一点的项目。还有,别的投资人都行,但秦毅不行……”
 




    应真听不下去,打断他:“我说了,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秦毅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背影,他知道她正在跟宁君昊打电话。他见到过很多高智商的女人,但没有人像她这样,她的聪明跟智商没有关系。她似乎只是靠直觉在行事,然而那直觉实在敏锐得吓人。
 




    他活了快四十岁,没跟这种类型的女人打过交道,有种在她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
 




    应真打完电话,他赶紧上前解释:“我撤资有一部分宁君昊的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以为光渊会给你们更好的条件。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你这么想复出,想演这个女主角。”
 




    他那张男性气质十足的黝黑面庞上,突然出现一丝紧张和慌乱。
 




    应真觉得自己的怒火的确不应波及到除宁君昊以外的任何人。她很快冷静下来,语气也变得温和:“秦毅,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在生我丈夫的气。无论如何,这次你愿意重新投资我们,我很感激。”
 




    *
 




    应真和黄书韵去锡市后,余平婉去见了两个以前合作过的女性投资人。
 




    当她拿出《结婚十年的》项目书,其中一位看了觉得很有意思,但要公司内部先评估看看。另一位虽然收下了项目书,但明确表示这两年行业不景气,正在缩减投资预算,再考虑看看,可能性不大。
 




    在行业这么多年,余平婉心态都被淬炼出来了,心情倒未受太大影响。去地下停车场取车路上,手机响了,黄书韵打过来视频通话申请。
 




    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微妙,“余姐,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我年纪大了,受不了惊吓,你还是先说好消息吧。”余平婉看只有她一个人,“真真呢?”
 




    黄书韵转过头看向一旁:“真真,你别生气了。余姐想看看你。”
 




    那头应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过了一会黄书韵将头转了过来,看着余姐,“好消息是,我们没有白跑一趟,秦毅同意重新投资我们了。”
 




    “那太好了!”余平婉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眼睛也亮了,兴奋道:“坏消息是啥?不是,现在坏消息还重要吗?”
 




    黄书韵表情很严肃:“很重要!非常重要!余姐,你知道秦毅中途为什么反悔吗?搞半天,是真真老公干的!”
 




    “啊?”余平婉脑子懵了一下。
 




    下一秒黄书韵的手机就被应真给夺了过去,她的头发有些乱,脸色也不大好:“余姐,对不起。因为宁君昊的关系,影响了我们项目的进度。”
 




    余平婉坐在车里听应真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可能是年纪大了,奇葩事见得多了,她并没有太惊讶。
 




    作为应真曾经的经纪人,她跟宁君昊打过交道的。那时候宁君昊三十岁的样子,已经是个很成功的游戏公司老板了。他白手起家,靠自己能力一步步打拼出来,把生意一点点做大。
 




    不是她对生意人有什么偏见,而是她没法把应真那种温柔单纯的女孩子跟宁君昊联系在一起。可是偏偏宁君昊对应真一见钟情,狂追不已。当时他事业已经颇有成就了,能花两三个月时间,扔下公司不管,陪着应真在剧组拍戏。
 




    一个心机深沉精于计算的男人为爱昏了头,失去理智,还是很吸引人的。何况他也足够优秀,不怪应真动心。
 




    前几天应真说过,宁君昊不希望她复出拍戏的。以他的个性,在背后搞点小动作,余平婉似乎并不意外。
 




    应真情绪很激动,生气道:“余姐,我没想到他现在变得这么坏!他根本不尊重我!以前我们之间即便有不同意见,他好歹还会让步一下。现在他真的只想我让步。如果我不让步,他就想方设法地搞破坏。”
 




    余平婉是过来人,知道婚姻是怎么一点点把人的棱角磨平的。按说都结婚十几年了,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丈夫是什么德性。
 




    看应真这么生气,倒觉得有点奇怪,只能安慰她,“不管怎么说,投资又回来,宁君昊想破坏,也没破坏成。你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谈谈。”
 




    应真冷哼:“男人上了年纪不仅自大还固执。跟他有什么好谈的。我刚才已经跟他打电话说了,如果他不同意我复出拍戏,就离婚!”
 




    余平婉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怒火,不过自家艺人自己最清楚,孩子才是应真的死穴,她叹了口气:“离婚你舍得你家女儿啊?你先冷静一下,一切回北市再说。”
 




    应真一直没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告诉余姐,既然都一起开公司了,她觉得还是要找个机会跟余姐说一下。
 




    “余姐有些事我没跟你说。等回北市再告诉你。反正我真的受够那对父女了。”
 




    应真挂了视频,将手机还给黄书韵,却发现她捂着嘴巴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黄书韵快哭了,一把攥住她的手:“真真,你知道你有多久没在别人面前这么说你老公坏话吗?!天!你现在太有活人感了!”
 




    应真被她说得哭笑不得,不免开始思考,如果是四十岁的自己,发现宁君昊做出这么过分的事,会是如何反应呢?恐怕这么多年,困在妻子和母亲的角色里,早没力气跟他争执。
 




    这些年,黄书韵和应真其实并不常见面,尤其她生了女儿之后。每次一见面,大多都是黄书韵在吐槽男人。应真很少谈及自己的婚姻,搞得她一直以为应真是个没有任何烦恼的豪门阔太呢。
 




    说真的,虽然是亲闺蜜,但渐渐地黄书韵觉得跟应真之间像是隔着一层什么。毕竟大家身份和阶层上的差异越来越大。她只是个穷酸的小编剧,而应真是豪门阔太,闺蜜之间说话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无所顾忌。
 




    可她本身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嘴上从来不带把门的。不能尽情地和应真吐槽男人,这些年也确实把她给憋坏了。
 




    “要我说,男人给男人打掩护这种事,就是无师自通!如果不是你今天多了个心眼,秦毅没准还在跟宁君昊打掩护!”
 




    黄书韵想说秦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男人就掀着帘子进来了。她只能把那句骂人的话给咽进肚子里。
 




    秦毅看了眼毡房里的两个女人,目光落在应真身上,“宁君昊说他已经出发了,从北市开车到我这大概八九个小时,他大概凌晨的时候到。”
 




    应真这会情绪已经耗尽,眉眼尽是冷淡:“随他吧。腿长得他脚上,我还能管他去哪不成?我和黄书韵已经订好了锡市的酒店,等会就去锡市了。”
 




    她那双眼睛平静得吓人,秦毅知道她说的并不是气话。他有些为难地搓了搓手,“你们吃了饭再走。晚上我送你们去锡市。这么远,别的司机送你们去,我不放心。”
 




    黄书韵这会也饿了:“你羊都已经杀了,我们肯定吃完饭再走啊。”
 




    秦毅显然是在用草原的最高礼仪接待她们。晚饭,除了烤全羊和手把肉,他还让一位叫其木格的大姐给她们做了很多好吃的,奶皮子、奶豆腐,还有血肠。
 




    只是应真兴致不高,没吃多少肉,却喝了不少马奶酒。这酒度数跟啤酒差不多,酸酸甜甜,像带着气泡的酸奶,比奶茶还要顺口。
 




    黄书韵也很喜欢喝,不知不觉喝了好几杯。只是她没有应真酒量好,喝到后面有些醉了。秦毅晚上要送她们去锡市,倒是滴酒未沾。
 




    时机不对,这顿晚饭注定吃得不尽兴。秦毅开车送她们去锡市的路上,还很遗憾,“以后有机会你们一定要再来。等我的移动木屋盖好,给你们留一间房。”
 




    坐在后座的两人女人根本没听他说什么。从那段炮弹路开始,就在唱歌。先是黄书韵开始唱,后来应真陪她一起唱。
 




    一路唱到锡市,黄书韵还意犹未尽,“秦毅,你今天晚上别回你那个牧场了。跟我们一起在锡市玩一晚上。我和应真打算去酒吧街玩玩。”
 




    她们俩都喝了酒,秦毅哪放心她们自个去酒吧,“你们要是想玩,我陪你们。”
 




    黄书韵大手一挥:“今天晚上我请客。感谢你这个大金主的款待。”
 




    应真心情不好,在一旁道:“我记得好多年前,这里的酒吧会有摔跤表演,那种地方比较有意思。”
 




    黄书韵看不得闺蜜受气:“凭什么男人天天在外面逍遥,女人就得在家当贤妻良母啊?你就是平时对你家那位太好了,他才会一直骑在你头上!”
 




    说到这,她拍了拍胸脯:“真真,你别生气了,生闷气不值得,今晚我给你点男模!!!”
 




    秦毅:“……”
 




    这地儿又不是灯红酒绿的北市,哪来的男模?自己这老同学喝了点酒,就开始彻底放飞自我了。
 




    车子已经开进市中心了,后座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秦毅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们一眼,冷不丁对上应真那双深潭一样的眼。
 




    应真看着他:“你可不要跟宁君昊通风报信。我不想跟他在这碰上面。”
 




    秦毅有些尴尬:“我今晚哪也不去。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们想去酒吧,我陪你们去就好了。”
 




    他来草原一年多,也就在本地朋友的陪同下,去过几次酒吧。其中一家叫revolution的让他印象深刻,于是从路口掉转方向直奔而去。
 




    第34章 第34章像是在不经意间互相短暂……
 




    秦毅发现自己真的不懂女人。
 




    都到酒吧门口了,黄书韵又嚷着让他等她们十五分钟,还把他赶下车。
 




    秦毅订好座位,又出来抽了一根烟,车上两个女人终于下来了。
 




    原来刚才十几分钟,她们坐在车里给自己化了个妆。这下两个女人杵在自己跟前,如同开了十八倍的滤镜,眉是眉,眼是眼的,扑面而来的成熟女人韵味。
 




    黄书韵镜框后那双微醺的眼终于有了神采,应真凌乱的头发变得柔顺,就连嘴唇的颜色都变得娇艳起来。
 




    秦毅没好意思盯着人家看,只挠头笑:“你们不用这样给我长脸吧?”
 




    黄书韵被这男人的脑回事整乐了:“我们是给自己长面子。姐姐们难得来一次酒吧,不能丢人。”
 




    应真在一旁抿唇笑。她以前其实也很少到酒吧玩,每一次去几乎都是跟黄书韵一起。拍戏的时候,她的作息极其规律。不拍戏时候她基本是个宅女,连门都不太爱出。闲暇的时候,她就喜欢待在家里,添置一些锅碗瓢盆,打点布置自己的房子。
 




    黄书韵拍了拍秦毅的肩,“感谢你陪姐姐们来酒吧玩!”
 




    可能在草原素得太久了,秦毅感觉自己都不会跟女人打交道了,憋了半天不知道说啥,最后来了句:“咱俩一届的,你别给自己涨辈分行吗?”
 




    结果两个女人根本没听他说什么,手挽着手进了酒吧。
 




    revolution酒吧在锡市颇有名气,她们进来才发现里头是个巨大的蒙古包,中心区设置了一个舞台,卡座环绕在周围,有点像以前游牧民族围坐的场景。
 




    因为空间不大,还增设了二楼观景台。
 




    国庆七天这里都在举办那达慕主题夜,酒吧里正播放一首非常带劲的蒙古歌曲,雄浑大气的蒙古男声唱段,伴随着呼麦和激昂的鼓点声,把气氛烘托得特别燃。
 




    舞台上布置了一个小型擂台,是个直径六七米的圆形沙地,边缘用马鬃绳围挡着。两个体格魁梧,穿着摔跤坎肩的蒙古汉子正在台上进行摔跤比赛。
 




    一楼卡座挤满了人,大多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年轻人。现场的口哨声、喝彩声,喊叫声响成一片。
 




    置身于这群年轻人当中,黄书韵和应真感觉精神也跟着振奋起来。这一天下来两人灰头土脸的,幸好刚才进来之前化了个妆,不然感觉给中女丢脸了。
 




    三人在服务员的引领下前往二楼观景台。服务员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带号码的纸质手环,提醒他们等会会有互动和抽奖。
 




    虽然黄书韵说她请客,但秦毅怎么可能让她请。他有心做好东道主,招待好她们,给她们点了两杯特调。
 




    一口下去,黄书韵差点吐了:“这是什么酒?!”
 




    秦毅憋着笑:“这是‘走西口’特调。山西老陈醋、马奶酒和沙棘汁调配出来的。”
 




    黄书韵眉头紧皱,赶紧放到一旁:“难怪!味道怪怪的!”
 




    应真也抿了一口,觉得味道并没有想象中的无法接受。
 




    刚坐下来,黄书韵的手机就开始狂震,她拿出来看了一眼,“真真,活久见,你老公的电话都打到我手机上了。”
 




    她都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存了宁君昊的手机号了,可能有二十年了吧,但是这些年一直陈尸于她的手机通讯录。
 




    “别接。”应真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从她手里拿起手机,直接掐掉,又看了秦毅一眼,“宁君昊打电话给你,你也不准接。”
 




    秦毅现在可不敢在她面前玩心眼,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直接放在她的面前,“我不接。今天晚上我手机给你保管,行吧?”
 




    黄书韵看他那双眼睛要笑不笑地看着自己闺蜜,啧了一声,将手机往他面前一推,“你自己看好就行了。谁有兴趣给你保管手机?”
 




    台上两个摔跤手比得难舍难分,体格更大的那个明显占了上风,死死拽着对手下盘差点来了个过肩摔,隔得老远都能听到两人坎肩上的铜钉叮当作响。
 




    很快,也就眨眼的功夫,台上便响起尖锐的哨声,一楼人都站了起来。他们仨还没看到什么情况,比赛就结束了。主持人拿着话筒介绍刚才参加摔跤比赛的选手,“这两位都是今年在那达慕大会上获得名次的摔跤选手,非常感谢他们,为我们带来一场精彩的摔跤表演。好,赢的选手将会获得“草原勇士”称号,在酒吧街的户外Led屏幕上展示一周,还将获得价值两千元的乌珠穆沁羊羔一只。输的选手则要接受惩罚,请把我们特制的罚酒端上来。”
 




    所谓的特制罚酒是把辣椒水、马奶酒和芥末混合在一起的饮料。刚才输掉比赛的选手只能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单脚跳完一段《吉祥三宝》的蒙古舞。
 




    二百多斤的汉子瞬间像个笨重的企鹅,呲牙咧嘴地跳完了。滑稽的动作,把酒吧里的人都给逗乐了。
 




    应真站起来为那人鼓掌喝彩,她凑到黄书韵耳朵边大声道:“我发现我竟然还笑得出来!”
 




    黄书韵看着她开怀大笑的样子,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年轻们她们一起逛街吃饭泡酒吧的时光。
 




    眼前的应真不再是端庄温柔的阔太太,似乎又变成了那个走南闯北充满生命力的二十五岁女孩。
 




    那时候大家都还年轻。天地广阔,人生还有无限可能。
 




    黄书韵心生感慨,拽着秦毅一起过来合影,“我要把我整个导演过程记下来。今天算是项目正式启动之夜。”
 




    她拿着手机找角度自拍,上面主持人正在报号码,“15号,15号,15号!15号请上台!”
 




    应真忽然反应过来,推了推她:“15号不是你么?!”
 




    “啊?”黄书韵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纸质手环,尖叫着跳了起来,“真的是我!”
 




    她放下手机便冲了上去。所谓的互动是接受一个30秒挑战,如果30秒内不被台上的摔跤手绊倒,将奖励一个纯银的马奶酒壶。
 




    黄书韵看到那个奖品已经迫不及待地跃跃欲试了,结果她那小身板不到几秒钟就被撂倒了。最后被将近两米高的摔跤手一把薅起来,扛在肩头上绕着舞台走了一圈,黄书韵吓得花容失色,抬手紧紧扶着了自己的眼镜。
 




    她的眼镜很贵的!
 




    应真的手机没电,一把抢过秦毅的手机给她拍照。
 




    互动环节结束,主持人看到黄书韵娇娇小小的,以为她是南方人,问她刚才感受如何。
 




    黄书韵凑近话筒,笑道:“感觉很不错。第一次觉得自己身轻如燕。以后再有男人说我胖,我会告诉他们,不是我胖,是他们不行。看看人家蒙古小伙,刚才扛着我跑,都不带喘气的。”
 




    这话让酒吧里的人哄笑大堂,应真嘴角也控制不住地弯了起来。反倒那人高马大的蒙古小伙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脸背了过去。
 




    主持人开玩笑地问她要不要感受下蒙古摔跤手的胸肌。
 




    底下起哄的声音快把屋顶给掀了,黄书韵老脸一红,瞥了眼刚才扛着她满场跑的蒙古小伙,很快镇定下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难得来草原一趟,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这种白占便宜,又不会被骂女流氓的机会,为什么不?”
 




    应真在下面笑得肚子疼,她真的很喜欢黄书韵的风趣。
 




    秦毅跟她并肩站着,转头看着她,眼前的女人和记忆中的女人重叠在一起。
 




    “应真,我们拍张合影吧。”
 




    “好啊。”
 




    应真答应得很爽快,秦毅将将身体往后倾了倾。应真站在他身边,笑着冲镜头比了个v字。脱下羽绒服后,她里面是件很简单的白色毛衣,毛衣是有些贴身的款式,把她匀称的身材都显露出来了。
 




    镜头里她皮肤白皙,在暖黄色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笑起来颊边的酒涡显现,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温柔。
 




    两人挨得很近,他闻到她发丝淡淡玫瑰花的香气。这是他隔了十几年后,再一次跟她合影。
 




    上一次拍照时的场景已经模糊了,只记得自己紧张得都快忘了呼吸。
 




    秦毅抬手想撑在她旁边的栏杆上,一旁的女人将垂在胸前的头发往后拨了一下,那发丝就那样擦过他手腕上的疤。
 




    自拍倒计时开启,他的手僵了一下,很快又放下去插进了口袋。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合照。”
 




    应真抬眼看他,目光里流露出疑惑。
 




    秦毅眼里有淡淡笑意:“十几年前我在Q大念大一,你来我们学校举办过一次见面会,那次我排了一个多小时才跟你合上影。”
 




    应真的眼睛一点点睁大,“那次你也去了?”
 




    她眼里的惊讶,让秦毅有些窘:“不仅去了,跟你拍了合影,后来还给你写了好多信。”
 




    秦毅翻出十几年前的合影照片,拿给应真看。那天晚上在礼堂,光线并不太好,但是还是能看到照片里两人眉眼都很青涩。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厚外套,体型大概只有现在的二分之一,一脸惨绿少年的阴郁。
 




    应真捂着脸,有些不可置信地仔细看着那张照片,“天呐。我那时候也太黑了,又黑又瘦。”
 




    秦毅:“我觉得挺漂亮的。那次见面会后,很长时间里,你都是我们宿舍男生卧谈会的主要话题。”
 




    应真知道自己当年在大学生里头挺火的。Q大邀请她去开见面会后,很快其它学校也发来邀约。余姐甚至想让她接拍青春偶像剧,可惜她当时一门心思想演电影,错过了几部后来爆火的电视剧。
 




    从另一个人嘴里听到当年见面会的事,应真心里生起了一丝很复杂的感受。对她来说,这不过是四五年前的事,而对秦毅来说,已经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
 




    像是在不经意间互相短暂地见证了一下对方的青春,这感觉很微妙。
 




    酒吧里暖黄色的聚光灯闪烁着,加上蓝色的追光,应真仿佛置身于一片摇曳的篝火之中,眉眼看上去温柔极了。
 




    秦毅已经很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他觉得可能以后也很难有适合说这些话的场合。于是,他忍不住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我上大学的时候是班里最小的,一开始很不适应集体生活,第一学期就挂了好几科,搞得整个人都抑郁了。后来课也没法上,整天躺在宿舍里。那天见面会是室友拉着我去的,结束后,你留了邮箱地址给我们。我那时候不去上课,就在宿舍给你写信。写了好多,你都回了,还鼓励我……”
 




    应真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但想不起名字了。
 




    “后来我邮箱被封了,无法登录。我还一直担心你呢,怕你想不开。”
 




    应真没想到他就是那个抑郁症男孩,心情有些激动:“你现在财富自由,还自己开了家牧场。一切都过去了,说明我的担忧是多余的。
 




    秦毅笑着点头:“再大的事情,只要拉长时间轴,从更大的时间跨度去看,好像也变得渺小了。”
 




    初中的时候,母亲自杀,他亲眼目睹她躺在血泊。那个画面困扰他很久很久。现在那个画面也渐渐淡了,他甚至都很少梦见母亲。
 




    秦毅看着她,笑容一点点收起:“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想继续复出拍电影,就坚定地走下去。我…我们当年那些Q大的人都会支持你。”
 




    应真有些感动:“秦毅,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只是,那些Q大的人里面肯定不包括宁君昊,他可一点也不支持她复出拍戏。
 




    ……
 




    台上的互动结束了,黄书韵冲下来,看了应真刚才发给她的照片,露出满意的微笑。
 




    第二轮互动是vr射箭游戏,黄书韵知道应真受过专业的训练,怂恿她上去参加。
 




    “真真,你去嘛,我想要那个全银的马奶酒壶。”
 




    应真看她是真的很想要,站起来冲主持人举手示意,“我来试试!”
 




    *
 




    小李接到老板电话,正在乡下老家钓鱼。放假前,老板让他把车子停到别墅的车库里就行,假期他自己开车。
 




    没想到假期快结束了,他突然接到老板电话,说是要去锡市的一家牧场。他看了老板发过来的地址,离北市挺远的,开车过去要八九个小时。
 




    幸好小李家就在北市市郊,一接到电话就立刻开车返城了。原以为老板突然想去内蒙牧场,是打算跟太太一起过去玩。等接到人才发现只有老板一个人,看上去脸色不大好。
 




    小李也不敢多问,赶紧出发。这个点过去,到那也该半夜了。
 




    宁君昊靠在椅背上,心里烦闷至极。对着只有年轻记忆的应真,夫妻俩这么多年形成的默契荡然无存,他没办法用妻子和母亲的角色来绑定她。
 




    她才刚结婚,脑子里就没有这些概念。有时候,宁君昊感觉自己真的有点拿她没办法。
 




    上车后,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不管是应真,还是黄书韵和秦毅,电话统统都打不通。已经淡忘的久远记忆又涌了上来,当年他跟应真谈恋爱时,只要一吵架,她的电话就打不通。
 




    她生气了,跟他吵架,觉得他说不通,就拒接电话。那时候的他也疯,她不接,他就打到她手机没电为止。
 




    人到中年,荷尔蒙水平下降,即便夫妻俩有什么龃龉,也没力气吵了,应真更多的是跟他冷战。
 




    宁君昊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满脑子想的都是,见到应真后跟她说什么。
 




    车子刚开出北市,女儿打电话进来,“爸爸,明天赛艇公开赛,你早上来奶奶这接我。你之前说好的,陪我去看。”
 




    电话那头女儿的声音还一如既往地娇纵任性。陪女儿一起观看赛艇公开赛,是他们父女这几年的固定节目。如果是往常,宁君昊肯定不吝于在这种事情上展示一下父爱。
 




    可是眼下,他的确没什么心情,再说明天早上也来不及。
 




    “这两天我有事,你让奶奶陪你一起去。”
 




    宁颐然很生气:“买票的时候,你自己说的,你会陪我一起去。你说话不算话!”
 




    宁君昊耐着性子解释:“我当然想陪你去。但现在我临时有事。这上升不到说话不算话的程度。”
 




    平时爸爸的陪伴本来就少,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让他陪陪自己,他竟然临时放她鸽子,宁颐然气得快爆炸了,“你不陪我去算了!我才不跟奶奶一起去呢!我自己去!”
 




    宁颐然赌气挂断电话,坐在那儿委屈得掉眼泪,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要是妈妈答应的事情,她一定不会忘记。
 




    可是一想到上次跟妈妈大吵一架,她气得来奶奶家,这么多天,妈妈都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宁颐然更难受了,将脸埋在枕头里哭了起来。
 




    宁君昊终究是不放心女儿,又打了个电话过来,“爸爸现在在去内蒙办事的路上,最快也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我打电话给你二婶婶,让她带你和霜霜姐姐一起去看比赛怎么样?”
 




    宁颐然这会委屈得满脸是泪:“谁要跟她们一起看啊!一个比一个八婆!”
 




    女儿尖锐的嗓门嚷得宁君昊脑壳疼。他耐心很快告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也变得严厉:“宁颐然,遇到事情闹情绪没有用。爸爸说了没时间陪你去,刚才已经在给你解决方案。如果你对我的解决方案不满意,你可以说下你想要的方案,然后再看我们双方能不能达成一致。”
 




    爸爸冷漠的话语像是一堵墙,宁颐然的心情跌到谷底,她冷冷道:“我不需要谁陪!明天我跟同学一起去!”
 




    ……
 




    何方珍正在客厅看电视,听到孙女房间传出来动静。她进来看到孙女趴在床上,哭得枕头都湿了,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你刚才在跟谁吵架?”
 




    宁颐然哭得更大声了:“我爸说话不算话!说好了赛艇公开赛,陪我一起去。现在又说自己没空!”
 




    搞清楚来龙去脉,老太太心疼得不得了:“他不去算了!明天奶奶陪你一起去!”
 




    宁颐然将眼泪抹干,抽噎道:“不用!我明天跟我同学一起去!”
 




    她突然想到什么,打开手机,点开妈妈的微信号。她已经屏蔽妈妈的朋友圈很久了,以前妈妈会在朋友圈发她做的早餐,还会发些咖啡拉花的图片和插花的图片。
 




    宁君昊对这种空洞无聊的全职主妇朋友圈一点兴趣没有,直接把妈妈的朋友圈屏蔽了。她不想看,也不让妈妈看她的朋友圈。
 




    她来奶奶家这么多天,妈妈一次也没联系过她。她忽然很想知道妈妈这些天都在干什么。
 




    宁颐然点开妈妈的朋友圈,映入眼帘的是几张风景照,再看下面的定位,她愣住了。
 




    内蒙?
 




    内蒙??
 




    内蒙???
 




    原来妈妈这些天不联系她,是跑到内蒙去玩了,然后爸爸也去内蒙陪她了。他们出去玩,竟然不带她,说都不说一声把她一个人扔到奶奶家,然后他们倒是开开心心地去旅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