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饿(第3页)

 官道被晨曦浸得发沉，张希安倚着粗糙的树干，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玉牌。钱良蹲在他脚边，正用枯枝拨弄地上的蚂蚁，闻言忽然抬头。

 "我奇怪，你这般害怕被人杀了？"钱良的枯枝停在半空，蝉鸣里突然扬起的尾音像片薄瓷，"你怕死？"

 张希安低头看他，眉峰微挑。晨光在他眼角的细纹里镀了层暖金，喉结动了动，先笑了声才答："嗯嗯，我怕死。"尾音轻得像片落在剑穗上的柳絮，"肩头的担子越重，自然越怕死。"

 "死，很可怕吗？"钱良把枯枝往蚁穴里一戳，惊得黑亮的蚁群倏然散开。她歪着着脑袋，短褂子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系着的半块硬饼——那是刚刚张希安塞给他的早饭。

 这下确实是把张希安问住了。他望着远处渐起的炊烟，指腹蹭过短刃的刀鞘。"不知道。"他如实而答，声音比刚才沉了些，"起码对于我而言，死亡很可怕。"

 "我师傅说，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不论是被杀死还是饿死了，都一样。"钱良忽然垂下眼，短小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蝴蝶翅膀似的阴影。

 “你师傅说得对。”张希安缓缓收回目光，仿佛那视线能够穿透无尽的虚空一般。他的指尖停留在剑柄雕饰的云纹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痕迹，是他亲手刻下的。这道痕迹虽然细微，却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故事和回忆。

 “不论是谁，死了就是死了。”张希安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就像他此刻的心境一样。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忽然伸手拍了拍钱良的肩膀。

 “所以啊，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张希安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淡淡的无奈，但更多的是对生命的珍视和对未来的期许。

 听到这句话，钱良猛地抬起头，他的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一般，原本的蔫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钱良的语气坚定而有力，仿佛在这一刻，他已经立下了一个生死与共的誓言。

 “我跟定你了！”钱良接着说道，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管吃管住，还有月钱，我自然愿意了！”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期待和对张希安的信任。

 小主，

 "这么现实？"张希安被他说得一怔，随即笑出声，肩头微微发颤。他伸手揉乱钱良的乱发，指节擦过少女耳后一道淡粉色的疤。

 “你没挨过饿吧。”钱良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他正在揉发的手，仿佛生怕他会突然挣脱开一样。他的掌心粗糙得硌人，就像被砂纸打磨过一般，但是他的声音却软了下来，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仿佛晒过太阳的棉絮，轻柔而温暖。

 “饿极的时候，人就不是人了。”钱良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回忆起了那段痛苦的经历，“我娘……”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娘把我塞进草垛时，怀里还揣着半块糠饼，那是我们家最后的一点食物了。她本来是想留给我吃的，可是……”

 钱良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后来……后来草垛被人扒了，我听见我娘在外面拼命地喊，‘别吃我女儿……’我当时害怕极了，只能躲在草垛里瑟瑟发抖。”

 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再后来，我师傅来了，他救下了我娘和我。我们娘俩这才活了下来。可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我二叔。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当初要吃我的，竟然是我的二叔……”

 张希安听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觉得钱良确实可怜。

 晨曦漫上眉梢时，张希安的拇指正轻轻摩挲着钱良掌心的薄茧。他的声音混在风里，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和："所以钱良，你放心。跟着我，定不会让你饿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