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银火重燃(第2页)

 

"可以开始了吗?

 

"龙安心迫不及待地问。

 

陶德昌摇摇头:

 

"等月圆。银器要吸收月光精气才有魂。

 

"

 

这个回答让龙安心哭笑不得。但令他惊讶的是,当他查阅手机上的月相App,发现三天后确实是满月,而且据天文资料显示,那晚还将出现半影月食——月亮会呈现出罕见的铜红色。

 

"月食也行?

 

"他半信半疑地问。

 

"更好!

 

"陶德昌的独眼闪闪发光,

 

"红月银器最能锁魂。

 

"

 

等待月圆的三天里,龙安心忙着准备其他材料。他从合作社调来一些老银料,又按陶德昌的要求去特定山头采集了几种草药,据说冶炼时加入能增加银的

 

"柔韧性

 

"。最奇怪的要求是要一撮吴晓梅的头发——

 

"蝴蝶银饰必须有真蝴蝶的魂

 

"。

 

月食当晚,陶德昌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靛蓝苗服,残缺的手指间捏着三炷香。小院中央,修复好的银匠炉已经架起,山核桃炭烧得正旺,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第一炉,祭祖。

 

"老人将一把银屑投入坩埚,开始用古苗语吟诵。龙安心听不太懂,但能辨认出几个反复出现的词:

 

"火

 

"、

 

"手

 

"、

 

"记忆

 

"。

 

当月亮刚刚开始被地球阴影侵蚀时,陶德昌正式开始了工作。令龙安心惊讶的是,老人一旦拿起工具,那些残缺的手指突然变得灵活无比。他左手持钳,右手握锤,在铁砧上敲击的节奏竟然与远处传来的苗鼓声隐隐相合。

 

"这是'打银调',

 

"陶德昌边工作边解释,

 

"每个银匠家族都有自己的节奏。我的是祖爷爷从水车声里悟出来的。

 

"

 

龙安心仔细观察老人每一个动作。与现代首饰加工的精确计算不同,苗族银匠似乎更依赖触感和声音。陶德昌不时将半成品的银片贴近耳畔轻弹,根据回响调整下一锤的落点和力度。

 

"银会说话,

 

"见龙安心困惑,老人解释道,

 

"太脆了喊尖声,太软了哼闷声,刚好时就唱'嗡——'。

 

"

 

月亮被阴影吞噬过半时,陶德昌开始制作

 

"蝴蝶妈妈

 

"胸针的主体。他将吴晓梅的头发编成细绳,裹在一根银丝里,然后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编织成网状翅膀。最神奇的是,当他把这件半成品举向月光时,银丝网竟然发出了轻微的嗡鸣声。

 

"成了!

 

"老人兴奋得像孩子,

 

"听到没?它在认月亮!

 

"

 

龙安心确实听到了——一种介于蜂鸣和铃铛之间的声音,随着月食进度而变化。这不符合他所学的任何物理原理,但确实发生在眼前。

 

凌晨两点,月食结束,作品也完成了。陶德昌将胸针浸入特制的药液中做最后处理。液体翻滚间,龙安心看到银光闪烁,仿佛真有一只蝴蝶在水中挣扎着要飞出来。

 

"给。

 

"老人用钳子夹出胸针,在围裙上擦干,递给龙安心。

 

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这件作品也美得令人窒息。蝴蝶翅膀上的纹路不是简单的装饰,而是一幅微缩的星辰图;身体部分则是一个小小的人形,面部表情栩栩如生;最神奇的是,当龙安心无意中碰到某个机关时,翅膀竟然能微微扇动,发出类似务婆古歌的旋律片段。

 

"这...这怎么可能?


 

"龙安心翻来覆去地检查,找不到任何机械装置的痕迹。

 

陶德昌神秘地笑了:

 

"银记得它听过的歌。我把它放在录音机旁边三天了。

 

"

 

龙安心这才想起,老人这几天确实总是把半成品放在一个老式录音机旁,里面循环播放着务婆的《开天辟地歌》。他原以为这只是某种仪式,没想到真有实际作用。

 

"声波锻造,

 

"龙安心喃喃自语,

 

"通过特定频率的震动改变金属晶体结构...

 

"

 

"什么波不波的,

 

"陶德昌打断他,

 

"就是银喜欢歌,就像人喜欢酒。

 

"

 

回凯寨的路上,龙安心小心地捧着装有胸针的木盒,思绪万千。这件融合了千年工艺与现代科技的作品,似乎也象征着他自己在苗族文化中的位置——既非完全的外来者,也非真正的局内人,而是一座活着的桥梁。

 

吴晓梅的生日庆祝会在合作社举行。当她打开龙安心送的木盒时,全场突然安静下来。那枚蝴蝶胸针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翅膀上的星辰纹随着角度变化时隐时现。

 

"这是...

 

"吴晓梅的手指轻轻触碰银蝴蝶,突然像被电到般缩回,

 

"它在动!

 

"

 

龙安心微笑着演示了机关。当胸针被按特定方式佩戴在左胸时,随着佩戴者的呼吸起伏,翅膀会产生几乎难以察觉的轻微扇动,仿佛一只真正的蝴蝶停在心口。

 

"陶公说,这叫'活银',

 

"龙安心解释道,

 

"只有吸收过月光的银才能...

 

"

 

他的话没能说完。吴晓梅突然上前一步,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这个在苗族文化中极为罕见的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龙安心自己。他感到胸前的蝴蝶银饰变得滚烫,似乎要烙进皮肤里。

 

"我给你戴上?

 

"分开后,龙安心轻声问。

 

吴晓梅点点头,转过身去。龙安心小心地将胸针别在她的左衣襟上,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锁骨处的皮肤,温暖而柔软。当他扣上卡扣的瞬间,吴晓梅突然深吸一口气——银蝴蝶的翅膀明显扇动了一下,发出几个清脆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