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和解之酒

晨雾还未散尽,龙安心就蹲在合作社门口磨那把豁了口的砍刀。砂石摩擦金属的声音惊起了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向远处的山梁。昨夜张组长落下的公文包就放在脚边,里面那份盖着红章的批复书他已经看了三遍,纸角都被捏出了汗渍。

 

"龙阿哥!

 

"阿雅气喘吁吁地跑来,辫梢上还沾着米粒,

 

"务婆发烧了,一直说胡话!

 

"

 

磨刀石上的水突然泛起涟漪。龙安心抬头看了看天——没有雨,是他手在抖。

 

务婆的吊脚楼里弥漫着艾草燃烧的辛辣气味。吴晓梅正用湿布擦拭老人滚烫的额头,木盆里的水已经变成了淡黄色。龙安心注意到床头摆着个白瓷碗,碗底沉着几片黑乎乎的东西,像是烤焦的树皮。

 

"半夜开始烧的。

 

"吴晓梅拧着毛巾,手腕上的银镯碰在盆沿叮当作响,

 

"一直喊'不要灌我',怕是昨天见到皂角......

 

"

 

床上的务婆突然睁开眼睛,枯枝般的手抓住龙安心的衣角:

 

"汉人干部又来了?

 

"她的苗语带着嘶嘶的气音,像是漏风的竹笛。

 

"走了,都走了。

 

"龙安心用生硬的苗语回答,这是他在语言课上学会的第一句话。老人手心的温度透过布料灼烧着他的皮肤。

 

务婆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突然唱起一首调子古怪的歌。龙安心听出几个词——

 

"竹子

 

"、

 

"砍刀

 

"、

 

"盐巴

 

"。吴晓梅手里的毛巾啪嗒掉进水里:

 

"这是《诉苦歌》,六六年斗她的时候......

 

"

 

楼梯突然响起脚步声。张组长站在门口,白衬衫领口湿了一圈,手里拎着个印有县医院标志的塑料袋。他看到床上的务婆,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我父亲......

 

"张组长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六六年当过县革委会教育组副组长。

 

"

 

龙安心感到务婆的手指突然掐进自己胳膊。老人挣扎着要坐起来,银发蓬乱如麻:

 

"吴有德?

 

"她吐出这三个汉字异常清晰。

 

张组长像被雷击中般僵住了。塑料袋从他手里滑落,几盒头孢胶囊滚到火塘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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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太阳把晒谷坪烤得发烫。龙安心和张组长蹲在废弃的碾米机旁,影子在铁皮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张组长手里捏着半块皂角,边缘已经被他摩挲得发亮。

 

"八七年他肝癌晚期,疼得受不了就喊'苗婆子饶我'。

 

"张组长突然掰断皂角,里面的籽粒蹦出来,

 

"我昨天看到档案才知道......

 

"

 

晒谷坪那头传来孩子们的读书声,苗语和汉语交替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