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你怎么说上了?

永元十四年,祥嫔溺死于水井中,年十七。

因为掖庭的档案被大雪盖了,宫人嫌天冷不想动弹,于是祥嫔没能在玉碟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一直到死,都没有人记得她的名字。

这个生育过二皇子的女人,终于因为思念失去了生命。

翠微宫再次安静下来,除了被扫走的簌簌雪花,几乎没有任何颜色。

褚瑶抬脚,从雪底下看到一片鲜艳的红色,扒拉出来,竟是一件小小的衣服,针脚细密,显然是用了心的。

她用手比划着,大小也许和凤仪宫新添的弟弟差不多。

“这是什么东西?瞧着怪恶心人的,快些扔了。”说话的是她的二姐,永元帝次女褚云珵。

和褚瑶一样,都是出自叶贵妃的肚子里,但不同的是,这位二姐从刚出生就过继到了皇后沈绥的名下。

当年的皇后尚且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对这位新来的女孩百般宠爱,于是养成了娇纵的性子。

也对,永元帝的第一个孩子,即便是个傻子,也会有不少人去恭维。

褚瑶没有说话,而是私下里让宫人将小衣服一同埋在祥嫔的墓里。因为死的匆忙、死相过于凄惨,礼部尚且没有拟制好她的谥号。

原本是该交由永元帝去选的,不知怎地,最后落在了沈绥的身上。凤仪宫里面没有说法,只有女官神神秘秘一句,

“这东西不吉利,冲撞了二皇子怎么办,还不快些拿走!”

不知道是不是沈绥的意思,这话传到黎昭耳朵里的时候,谢昀正趴在她的身上不起来。

“日上三竿了,你还不起?”她伸出手,掌心满是薄茧,轻盈灵巧地穿梭在他濡湿的发丝里。

谢昀动了动,声音闷闷的:“今日休沐……而且,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个样子,不大好出去见人吗?”

是挺不大好的,她心想。于是放纵自己,任由自己沉沦在浩荡无垠的缠绵中。

外面窸窸窣窣的,好像一朵软绵绵的云朵,萦绕在耳畔。

“外面在说什么?”她问,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谢昀闭眼,仔细听了一会儿,说:“好像是宫里死了人,要北辰宫来超度?”他摇摇头,继续说:“剩下的听不太清了。”

宫里死人了?黎昭觉得十分诧异,“能来北辰宫超度的,会是什么人?”

“后妃,或者是从小照顾宫里主子的老嬷嬷。”他说,从黏黏糊糊的气氛里脱身,随意将衣服披在身上,露着大片壮实的肌肉,“再这样沉迷下去,怕是明天就有人参咱们俩一个……啊——想不起来了。”

实在是想不起来了,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空气中也涌动着潮湿绵延的爱意,呼呼地钻进鼻子里。

“啊——我起不来,我腰疼。”黎昭躺在床上,半分也不想动。最后还是认命地爬起来,胡乱把衣服套上,理了理还算干燥的头发,她扶着墙,一步步走向门外。

闹挺,真是闹挺。黎昭想着,任由那些人进来,将床榻收拾干净。

三年了,即便是三年过去,她依旧是习惯不了有人事事伺候,总觉得有一种被人窥伺的感觉。反观谢昀,似乎是从小被人服侍的缘故,也就见怪不怪了。

“男人啊,贞洁才是最好的嫁妆。”她这样说着,身子一歪,躺在铺垫完好的软椅上,施施然晒起了太阳。

这句话好巧不巧地让鹿与眠听见了,她问:“二嫂,贞洁是什么东西啊?”

幸好她没问为什么是嫁妆,否则就说不明白了。

黎昭莫名想起上朝被胖揍小半天的温酒,即便这个时候已经掰扯清楚了,可现在楚辰看他都没好脸色。

果然呐,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她心虚地摸摸鼻子,磕磕巴巴解释:“就是,对自己的妻子……很忠心的意思。也就是说,那个男人在此之前不喜欢其他的人。”

越说越觉得不太对劲,她又摸摸后脖颈,眼前忽然蒙上一片阴影,“殿下,在说些什么?”

是郁慎言,穿了一身朱红色的长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肤色白皙。

“在说一些有关于人类高尚品德的话题。”黎昭忽然坐起身,脊背挺得笔直。

可郁慎言还是从她半露的脖颈处发现一枚显眼的红痕。

“……”他顿了顿,语气不明道:“殿下这几日,应当过得挺不错吧。”

鹿与眠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问:“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臣是陛下赏赐给殿下的,日后过得如何,全靠殿下的赏识,自然是要多多讨好的。”说这话的时候,郁慎言眉眼低垂,眼中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她本就看不上这样的人,便问:“一个进士,怎么心甘情愿做公主的侧君……应该称作是面首吧。”

哪怕是永元帝下令的,不还是面首?

郁慎言笑笑,并不觉得有什么,“都是伺候天家人,跟着谁都没有任何分别。”

“你倒是看得开啊。”鹿与眠敢这么说的底气就在于,前两天她刚得了一品侍卫的职位,仔细算起来,竟然比还只是进士的郁慎言要高上不少。

“谢过鹿姑娘的夸赞。”他笑笑,依旧是如沐春风的模样。

鹿与眠不知怎地,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危机感。于是用眼角余光打量着郁慎言:

看长相,两人各有千秋;

论才能,一个是才华横溢的进士,另一个……算了还是别提了,那张破嘴就够人烦了;

再看一下品味,都是一样的喜欢大红大绿,不同的是,郁慎言还会给自己搭配点小首饰,看起来没这么单调。

真是输得一塌糊涂呢,二师兄。鹿与眠故作高深地点头。

不过若是说感情基础……算了这个更不能提,她揉揉眉心,都是一样的赐婚,只不过一个有婚礼,另一个没有而已。

都是一样的,能比出个什么来。

原本这个想法她是准备藏在心里,不料却在家宴的时候说漏了嘴,被谢昀瞪了老半天。

“旁人这么说也就算了,你怎么还说上了?”楚辰小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