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隆冬的大雪裹着冷意渗进屋内。
 




    柳芳菲拢了拢身上的氅子,青玉暖炉在膝头发出微弱的热意。
 




    这是昨日那人留给她的,因为夜凉,体寒。
 




    素舆碾过屋内地板的声响被她说话的喘气吞没,转身看向柳鸢儿,鬓发间的步摇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举手投足,尽显优雅。
 




    彼时,铜镜里投出一个扭曲人影。
 




    柳芳菲自嘲,竟然连铜镜都能看清柳鸢儿是扭曲的,自己却辨不明白。
 




    其实今日,她并未打算说这些难听的话刻意刁难。
 




    这些年来赵琼华地位根深蒂固,她算不准如今柳府被她迷惑糟蹋成了什么样,因而觉得能蛰伏一阵子便是一阵子。
 




    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必撕破脸。
 




    奈何欺人太甚。
 




    她攥紧素舆把手,嫣色指甲在金丝楠木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
 




    膝上旧伤在突然间刺痛起来。
 




    这腿啊,可都是拜柳鸢儿所赐。那年坠马柳鸢儿哭得声嘶力竭,又有谁能料到十二岁的女孩儿竟懂得用上等香料让马儿失控?
 




    当年,赵琼华母女若不是遇到爹爹,只怕还守着黔州城郊那块土壤贫瘠的地求温饱。
 




    如今日子一好,便开始肖想不属于自己的那些东西了。
 




    柳鸢儿也从未想到一向听话温顺的人怎会一夜之间变得咄咄逼人了起来。
 




    颈后细汗浸湿了贴身衣衫,还是面不改色地仍勾起梨涡问道:“姐姐,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对此,柳芳菲轻笑不语。
 




    不仅知晓自己在说什么,更晓得自己会做什么。总归,不是你愿意听到的罢了。
 




    她微微抬眼,似是看到了什么,轻轻一喊:“鸢儿,你头低一些。”
 




    柳鸢儿听话地将头低下,便瞧着柳芳菲忽地抬手,嫣色指甲摩擦过柳鸢儿耳畔,再不着痕迹地用力上划。
 




    最后在鬓边一支金丝缠花金簪上堪堪停住。
 




    这是自己十五岁那年爹爹送给自己的稀罕物,据说去了异域特地求来的。
 




    她自是喜欢。
 




    不过柳鸢儿在第二日就连哄带骗地将这玩意儿拿走了。
 




    原因是张公子不喜欢女人穿金戴银,不贤惠。
 




    而今想起,自己坠马摔的恐怕不是腿,是脑子。
 




    思及此,将缠花簪一把取下握在手中仔细打量,簪尾粉色宝石坠子晃出一道亮光,映着柳鸢儿惨白的脸。
 




    “怎么,柳家大小姐在柳府还需要看人脸色,谨言慎行吗?”
 




    雕花门扉突然被楠木拐杖撞开。
 




    柳老爷子立于风雪之中,手中扳指撞在雕花门扉上发出声响,瘆人。
 




    二人闻声抬眼,柳芳菲尚未收回的手还停在柳鸢儿颈侧。
 




    见着来人也不尴尬,波澜不惊收回手笑得明媚:“爹爹许久不来清欢苑,现下风雪正大倒是把你盼来了。”
 




    听言,柳老爷子愣怔良久。
 




    许久未见欢欢对着自己撒娇的模样。
 




    上一次,还是多年前她不想去学堂翻了院儿偷跑出去买糖葫芦被自己逮个正着。为了免于呵责,撒娇许久。
 




    手指轻抚上柳芳菲发顶,全然未觉柳鸢儿僵直的身躯。
 




    “荟如,去库房取了那狐裘氅子来。”
 




    柳芳菲慌忙按住他手臂摇头拒绝。
 




    这狐裘氅子她也知晓一二,是前些年父亲去了庭州,一位得道高僧赠予他的宝贝。
 




    带回府后便放进了库房,舍不得用,每年冬日前去摸几次,过过瘾。
 




    “我柳家女儿,值得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