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6章 长夜共潮生

永寂龙渊的极寒早已超越了生灵理解的范畴,那是凝结了亿万载怨毒的诅咒实体,将空间本身冻出蛛网般的“嘎吱”呻吟。林墨悬浮在万丈冰渊底部,如同一枚被封入死白与冻蓝琥珀的微尘。头顶上方,由不可计数骸骨扭曲凝结成的枯骨巨爪盘踞于深渊入口,每一次蠕动都引发冰狱沉闷的轰鸣,仿佛沉睡的混沌巨兽在翻身。爪心中央的污秽竖瞳死死挤压着千丈冰晶壁垒,粘腻视线穿透阻碍,贪婪舔舐着下方唯一的活物——那颗即将成熟的果实,那具它等待转化的完美骸骨仆从。

冰渊底部浑浊的冻气如同毒液翻滚。林墨悬于混沌核心,曾经璀璨的通明神辉被压缩成一层仅能覆盖周身的金紫色光膜,顽强抵抗着自永冻之地涌出的、蚀穿法则本源的极寒。比微尘更细的白色冰晶在寒流中奔突,每一次撞击都让林墨体内神力凝滞,道体深处如沸油入水,冲突几近撕裂本源。真正的致命痛楚源于体内——胸腔深处,那枚得自太古祭坛的“天蚀之核”彻底显露獠牙!它不再是温驯至宝,而是一头被永寂气息唤醒的太古恶兽,疯狂榨取着林墨每一滴生命精元,同时贪婪吞噬着冻土中至阴至寒的寂灭本源!内忧外患,两种极致力量在林墨道躯内展开残酷厮杀。

“呃——!”剧痛源于神骨血肉最深层,如同亿万冰凿由内向外钻凿。林墨牙关紧咬却仍迸出嘶鸣。金紫护体光膜如风中残烛摇曳。源自天蚀之核的“归寂”之力带着绝对冰冷与虚寂,要将他拖入永恒虚无;而通明神海燃起的本源神力炽热刚猛,是生命不屈的光焰!两股力量在经脉窍穴中冲撞撕咬,每一次交击都在道体内部掀起超越神罚的刑痛。神骨哀鸣,血肉经络寸寸裂开又愈合,每一次崩裂都在消耗残存的生命烛火。更可怕的是,天蚀之核释放的污秽意念正猛烈侵蚀同化他神力星海中的通明辉光!金紫神辉被阴沉灰败之气渗透,如同玉璧被秽泥玷污,灵河被浊流堵塞——这是神力枯竭,更是生命本质的灾厄扭曲。

深渊入口,枯骨竖瞳兴奋得几乎滴出粘液。它精准捕捉着林墨体内这场惨烈拉锯战,如同观赏酷刑。它在等待天蚀之核碾碎最后辉光,将这尊新生道主扭曲成永恒仆从。巨爪周遭冻气因愉悦而狂烈喷薄,冰壁上嶙峋冰刺疯长,尖端闪耀刺魂寒芒。

虚无回廊尽头,是比混沌更古老的黑暗。苏璃残破身躯如被遗弃的琉璃人偶,在虚空乱流中翻滚下坠。玉梭早已崩解,燃烧神魂换来的生命之火在绝对零度中微弱如残烛。意识沉入冰冷混沌,唯剩神魂深处与林墨神格碎片的微弱牵绊,指引她坠向更深邃的绝望尽头。

就在残存意识即将被永恒黑暗吞噬之际——

“天冰骨花开,魂聚沙上马,长夜长夜不归家……”

稚嫩童谣穿透无尽虚空,清晰响彻她濒寂的心湖。歌声如温柔丝线托住下坠的意识。濒熄的生命之火被童谣道韵拨动,一丝逆转生死的药道真意从破碎道基深处顽强探出!同时,林墨在冰渊引动童谣韵律洞穿枯骨竖瞳的刹那,那融合了她生死蜕变意志的全新道韵也穿透虚空,在她心间震荡共鸣!濒死药神道体与同源道韵共振,一层薄如蝉翼却蕴含无限生机的翡翠光膜悄然覆盖她残破身躯。撕扯她的虚空乱流触及光膜竟变得轻柔,毁灭力量被隔绝大半。

歌声指引未停,如穿越永夜的风:

“……花开待君采,沙马踏云霞,破晓归家有明灯……”

翡翠光膜明灭不定,如同回应着这跨越虚空的古老歌谣。苏璃残躯在绝对虚无中调整方向,朝着歌声与牵绊共鸣的方位,决然坠落。

玄天城,中央阵基广场。

数千修士的力量洪流注入地底阵眼,各色光华将广场映成濒死熔炉。顾千绝须发皆张,金色元力化柱死撑核心阵枢,他能感到大阵如重锤敲击的古钟,根基深处发出解体哀鸣。龟甲阵盘前,枯槁老者襟前染血,双臂剧颤按住阵盘上那道正被灰暗死气侵蚀的巨大裂痕。

“顶住!北角阵眼灵力过载!分流转接丙三灵脉!”顾千绝吼声如雷,却压不住城外震耳欲聋的轰鸣。

轰!隆!!!

北城墙外,寂灭之力汇聚的死灰冲击洪流持续轰击摇摇欲坠的光幕!光幕向内凹陷成巨坑,蛛网裂痕疯狂蔓延!城外冻土荒原上,无数惨白骸骨凝结的巨人轮廓拱起,空洞眼窝燃烧灰白火焰,骨爪与腐朽兵器如噩梦军团般凿击光幕!每一次凿击都伴随光幕碎裂的刺耳声与城内绝望惊呼。

“死气倒灌!阵基侵蚀超七成!大阵…要崩了!”枯槁老者泣血嘶吼,眼中是燃尽的绝望。

就在此刻——

城池东南角,废墟堆积的偏僻巷弄深处。佝偻枯瘦的黑袍老者兜帽下干裂嘴角咧出恶意笑容。枯朽右手掌心,那枚由空间碎片粗暴粘合成的暗沉立方体——蠕虫匣子无声旋转,散发令废墟覆盖粘腻黑油的混沌浊气。

“腐朽吧…甜美的绝望…”老者喉管挤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五指猛握!

嗤——!

一股极致扭曲空间与衰朽本源的污秽力量,无视物理阻隔穿透地层与防护禁制,精准“蛀”入深埋广场之下、由数千万纯净灵力晶石构筑的阵眼核心!

嗡…嗤啦啦——!!!

地底深处,被蛀穿的晶石阵列节点瞬间覆盖蠕动黑油,以肉眼可见速度朽化崩溃!精纯灵力洪流被污染扭曲成狂暴腐朽乱流,在阵基回路中疯狂冲撞!连锁崩坏引爆!轰隆——!!!远超城外冲击的闷响从地底爆发!整个广场如被无形巨手掀起!数十根铭刻加固阵纹的巨柱如麦秆般崩裂!碎石粉尘如喷泉激射!

“噗——!”枯槁老者如遭重击倒飞,龟甲阵盘上象征东南阵基的位置炸开巨洞,粘稠如沥青的灰暗腐朽气息狂涌而出,污染大半阵盘!

“阵眼!”顾千绝目眦尽裂,神念锁定巷弄深处急速消失的腐朽气息与融入虚空的佝偻黑影!滔天怒火焚烧理智,却半步难移!东南阵基崩溃瞬间破坏全阵灵力平衡!城池上空,那道象征最后希望的光幕发出绝望哀鸣——

砰!!!!

破碎声压过一切!光幕被死灰冲击砸出直径千丈的恐怖豁口!寂灭寒流如冰海尖啸倒灌!无数惨白骸骨巨人踏着冻结大地的步伐,沉默而凶猛地涌入!骨爪撕裂仓促构建的第二防线,腐朽兵器挥落带起刺目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