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梦蝶

    江知渺再睁开眼时,日光透过绢纱窗面,照到屋子里。
 




    想着昨夜那场大梦,他一时间竟然生出种自己不知道在哪的茫然感。
 




    “江公子醒了!”一旁候着的薛家小厮喜上眉梢,赶忙跑到外间去传消息。
 




    观砚把他扶起来,腰后垫了个软枕,有些担忧地问:“公子,您没事吧,怎么晕过去了呢?”
 




    “没事,”江知渺打量四周,慢慢地笑了起来,“这是薛家?”
 




    “是,”观砚点头,“您在客栈晕了以后,薛家大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给您带回来了,眼下正在他家客院里呢。”
 




    话音落下,有丫鬟捧着水盆巾帕进来伺候江知渺洗漱,等到东西撤回去了,就见薛夫人带着一众丫鬟嬷嬷走了进来。
 




    “渺儿,”薛夫人见他笑开,走上前去,“总算是醒了,可有哪儿不舒服的?”
 




    “没呢,”江知渺笑笑,“给伯母添麻烦了。”
 




    他的视线向后转去,落后薛夫人半步的位置,站着个微侧着脸的年轻小姐。
 




    她进来的时候,整间屋子似乎都亮了起来,这光彩和她绿云一样的发鬓,身上精美的珠钗项圈和光彩变幻的锦绸都无关,仿佛是她身上自然带着的光,像一株牡丹一样艳丽。
 




    因此,哪怕那小姐微微露出的那张面容上挂着温柔而冰冷的笑颜,也显得格外地端庄贵气,并不因外貌而流于俗艳。
 




    这般容貌,难怪原著里都说她无情也动人,冠艳群芳。
 




    江知渺压下心底的感慨,朝着她行了个礼,“见过小姐。”
 




    薛宝钗弯了弯膝盖回礼,并不抬眼看他。
 




    虽说男女大防,但他们到底有婚约在身,江家未败落前,已是走完了纳彩、问名、纳吉三礼,交换过信物,下了聘书的。
 




    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两家又是旧交,他因病到薛府休养,薛宝钗自然也该来探望,否则就显得格外不近人情了些。
 




    左右有长辈看着,丫鬟随侍,不至于闹出什么事来。
 




    但要不要聊,聊什么,情况就各有不同了。
 




    “你们这两孩子倒是拘礼,”薛夫人见他们两人礼节周全,一个飞快瞥了一眼后守礼避开,一个至始至终都微阖着眼侧着脸,不由得有些好笑。
 




    “往日江老爷还在金陵任上的时间,你们还见过呢,”薛夫人走上前亲热地拍了拍江知渺的手笑道,“那时宝钗爱玩竹马,见了你,还非要让你和她一块玩呢。”
 




    所谓竹马,就是折了竹条装作高头大马骑着,可以自己骑,也可以一人充作牵马的小厮,两人共骑。
 




    江知渺隐约记得那匹竹马,还被人在前头挂了大红花朵,鲜艳喜气,活似状元郎游街骑的一样。
 




    “妈!”薛宝钗听见这话,面颊上蔓起绯红,轻声开口唤了句,“妈,我房里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我和知渺说说话。”
 




    薛夫人知她不自在,也并不多拦,只是有点可惜女儿太过守礼,只听见声音,没见着江知渺的面貌。
 




    薛家主长得就十分俊美,薛夫人嫁过来以后,光是看着他那张脸,心情都要舒畅几分。
 




    两个人是要过一辈子的,条件允许之下,自然该找个容貌好的,这样过得才痛快。人皆爱美,不然那些世家公子们,怎么就放着家里的贤妻不管,非要找些什么美妾呢?
 




    好在她家宝钗,还有江知渺皆是容貌过人之人,两人同处一室,一端美一风流,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情,倒也相得益彰。
 




    薛宝钗不知道母亲心里想些什么,一心只想快点出去,世家小姐讲究规行矩步,莲步轻移,她仪态都是精心教养出来的,走的自然不快。
 




    刚到门处,就听见后头突然有人轻声笑笑,对着薛夫人开口,“说起来,早些年我从京下扬州,路过金陵的时候没了盘缠,多亏伯母家相助,才能返家。”
 




    “是吗?”薛夫人一惊,江家败落的时候,她家老爷急病,再过几月就仙去了。
 




    那时她哀恸过度,病倒在床,在家里来人帮忙主丧之前,偌大的宅邸家业,全是宝钗一个姑娘家管起来的,算算时间,江知渺到金陵,也正是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