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第 100 章

    “你不知此事?”声音从头顶上传来,音波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又一层层撞回来,犹天边响起,肃穆威严。
 




    苏崇阳跪地叩头:“臣,不知。”
 




    青烟袅袅,自斗大的鎏金花鸟香炉中升起。
 




    正午的阳光从屋顶上直照下来,只有寸许光阴映照在朱红门槛上。
 




    苏崇阳背对大门,面对香炉,香炉前是九层台阶,一层珠帘,一层纱幔,一卷素色绢布帘子。
 




    再后面才是九龙宝座,太后张子奕端坐于上,两侧女官如陵墓旁两侧的常青木,自纱幔两旁延展出来。
 




    只看人人都是一般模样的唇色殷红,眉黛如山,金顶束发,如宝塔般站着,仰着鼻息,目中无人。
 




    空荡的殿堂上,苏崇阳独跪在硬冷的地板上,面朝手心,温热的呼吸喷在地板上晕成水雾又很快消散。
 




    久久没听上面发话,他接着说:“黔中来的乡亲只是来找父亲叙旧,其中想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张子奕寒声打断,另一侧响起脚步拖沓声,不等苏崇阳抬头,来人已经哭嚷求救。
 




    “郎君!郎君救我!”
 




    张子奕换了只搭在扶枕的胳膊,含了些笑,幽声问:“你瞧瞧,这也是误会?”
 




    苏崇阳看去,正是昨日从府里出去的黔中富商。
 




    见他面上不动分毫,张子奕给一侧站着的王勉一个眼色,他从一旁的托盘里拿出早预备好的纸契,上面签字画押了此人的供词。
 




    不肖多看,只见上面的‘司户佐’三字,就知此人将昨日说的话尽数吐了个干净。
 




    富商被绑着手脚瘫跪他身侧不远处,没法苏崇阳身前来哀嚎,便趴在地上,以肩膀撑地,脸对着他哭叫:“郎君救命啊郎君!”
 




    苏崇阳跪的笔直,掷地有声答:“我并不认识此人,求太后莫轻信他人挑拨。”
 




    身边人哭号的更大声。
 




    高台之上的张子奕不甚其扰,斜眼看向王勉,王勉忙去将胖子的嘴给赛上。
 




    她似失了耐心,两指点着眉梢,慢声说:“不认识?”
 




    张子奕嗤笑一声,这一声笑极轻,飘起来在环形的穹顶上荡漾:“崇阳,哀家是见着你长大的。”
 




    说着话,苏崇阳看纱幔后人影晃动,张子奕自后面走出,站在影影绰绰的珠帘后面。
 




    “过来。”
 




    她五岁入宫,千金小姐一夜罚没成液庭宫贱婢。液庭宫是宫女休憩之所,更是皇城权力下最底层所在,她自污水里浸染长大,不会认字先认识权力。
 




    初次承欢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严格来说那或许并不是初次,但这些不重要,她七岁起就学会利用自己的皮囊。
 




    权力不过是无畏者的游戏,脸面,贞洁,在她十岁那年冬天,趴在地上捡粟米吃的时候,她知道这一切都比不上一顿饱饭来得痛快。
 




    她什么都不要,所以她爬的很快。
 




    长公主沈月兰,她至死都以为是初见是巧遇,是她救下被抽打的自己,殊不知一切是她精心计算,长公主也是她往上爬的猎物之一。
 




    沈正、沈穆庭,一切皆为供养。
 




    苏崇阳在察觉她露面时就埋首跪在手心里。
 




    他听珠帘晃动,张子奕的锦缎珠钉刺绣蝶戏花的鞋面停留在他眼前。
 




    王勉扶着她弯腰,张子奕伸手,面团似的手从他脸边探进来,掐着苏崇阳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你当真觉得皇后能庇护你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