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我的阿勒泰4(第3页)

 

"伤口需要清理,然后烧灼止血,"姜雨晴的声音出奇地冷静,"相信我。"

 

阿依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点了点头。当滚烫的刀尖接触伤口时,他的肌肉瞬间绷紧,但一声不吭。姜雨晴迅速而精准地处理完伤口,然后用阿依努尔拿来的药草敷上,包扎妥当。

 

整个过程中,阿依肯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她的脸,即使在最疼痛的时刻。姜雨晴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但强迫自己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好了,"包扎完毕,她终于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暂时止血了,但明天需要重新处理。"

 

阿依肯没有回应感谢的话,而是突然伸手擦过她的脸颊:"你哭了。"

 

姜雨晴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有泪水。她急忙擦掉,尴尬地解释:"只是...烟熏的。"

 

阿依肯似乎想说什么,但被赶来的赛力克打断了:"狼群退了!我们守住了羊群!"

 

接下来的时间,姜雨晴帮忙清点损失——只有三只羊被咬伤,没有丢失,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男人们轮流守夜,确保狼群不会卷土重来,妇女们则照顾伤员。阿依肯的伤是其中最严重的,但他拒绝休息,坚持参与警戒。

 

黎明时分,狼群终于彻底离去。疲惫的一家人草草吃过早餐,继续赶路。阿依肯坚持自己骑马,但姜雨晴注意到他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

 

中午休息时,她检查了他的伤口,重新敷药包扎。"你需要休息,"她低声说,"这样下去伤口会恶化。"

 

"不能耽误转场,"阿依肯固执地说,"夏季牧场的位置有限,去晚了就占不到好地方了。"

 

姜雨晴想反驳,但明白他说的是事实。游牧民族的生存法则就是如此严酷,伤痛不能成为停滞的理由。

 

"至少让我帮你分担一些,"她坚持道,"我可以多照看几头驮马。"

 

阿依肯看着她坚定的表情,最终让步了:"好吧。但别太勉强自己。"

 

第二天的行程比第一天更加艰难。除了狼袭的余悸和阿依肯的伤势,天气也变坏了,阴云密布,冷风刺骨。姜雨晴的双腿内侧因长时间骑马而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像刀割,但她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一处适合扎营的山谷。姜雨晴几乎是摔下马的,双腿已经麻木到不听使唤。但她还是强撑着帮忙搭起临时毡房,生火做饭。

 

当她一瘸一拐地给阿依肯送晚餐时,后者皱起眉头:"你的腿。"

 

"没事,"姜雨晴试图掩饰疼痛,"只是有点酸。"

 

阿依肯放下碗,不容拒绝地说:"坐下,把靴子脱了。"

 

姜雨晴想抗议,但疲惫和疼痛最终战胜了骄傲。她小心翼翼地脱下靴子,露出红肿起泡的脚踝和大腿内侧。阿依肯倒吸一口冷气,立刻叫来阿依努尔拿药膏。

 

"为什么不说?"他低声责备,动作却异常轻柔地为她涂抹药膏,"明天你可以骑驮马,不用自己控制方向。"

 

药膏的清凉感立刻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姜雨晴垂下眼睛:"我不想拖慢大家。"

 

阿依肯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涂抹:"你不是负担,姜雨晴。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是...家族的重要一员。"这句话说得有些生硬,但其中的真诚不容错认。

 

姜雨晴抬头看他,发现阿依肯的眼睛在篝火映照下呈现出温暖的金棕色,里面盛满了她读不懂的情绪。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种无声的理解在彼此间流动。

 

第三天,他们终于到达了夏季牧场——一片开阔的山谷,绿草如茵,溪流蜿蜒。远处的山坡上已经点缀着几顶白色毡房,那是先到的家族。

 

阿依肯选了一处靠近溪流但地势较高的位置,全家人立刻开始搭建正式的夏季毡房。姜雨晴虽然腿伤未愈,还是尽力帮忙搬运较轻的物品。当巨大的毡房终于立起来时,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这是她的新家,至少在未来几个月里是。

 

傍晚,当家人们围坐在新毡房内享用庆祝晚餐时,阿依肯突然举起奶茶碗:"敬姜雨晴,"他用汉语说,然后换成哈萨克语说了几句,引得全家人点头赞同。

 

"他说什么?"姜雨晴小声问阿依努尔。

 

"他说你是勇敢的草原姑娘,"阿依努尔笑着翻译,"虽然来自远方,但心已经属于这里。"

 

姜雨晴感到一阵暖流涌过全身。当全家人的目光都友善地集中在她身上时,她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外来者,而是这个游牧家庭真正的一员了。

 

晚餐后,姜雨晴独自来到溪边清洗餐具。月光洒在水面上,碎成千万片银箔。她蹲下身,手指划过清凉的溪水,思绪飘向远方。

 

"你在想家吗?"

 

阿依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她差点掉入溪中。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近,现在正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

 

"有时候,"姜雨晴诚实地回答,但没有转身,"但这里也开始像家了。"

 

阿依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蹲在她身边,也把手浸入溪水中:"我一直想问你...你真正的家在哪里?那天你突然出现在草原上,就像...从天而降一样。"

 

姜雨晴的心跳加速。这是阿依肯第一次直接询问她的来历。"我说过,从北京来,"她轻声回答,仍然不敢看他,"至于怎么到草原的...我自己也不太明白。"

 

"你有很多秘密,"阿依肯的声音中没有责备,只有好奇,"但我不强求你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权利选择何时分享。"

 

姜雨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发现月光下的阿依肯轮廓柔和了许多,眼中的锐气也被温柔取代。他们就这样并肩蹲在溪边,手指偶尔在水中相触又分开,谁都没有急着离开。

 

"明天,"阿依肯最终打破沉默,"我教你骑马。真正的骑马,不是只是坐在马背上跟着走。"

 

姜雨晴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阿依肯站起身,向她伸出手拉她起来,"是时候让你成为真正的草原姑娘了。"

 

当他们的手相握时,姜雨晴感到一种奇特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阿依肯似乎也感觉到了,因为他握住她的手停顿了一秒才松开。

 

"晚安,姜雨晴,"他低声说,然后转身走向毡房。

 

姜雨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刚才触碰过的地方,心跳快得不正常。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位哈萨克牧羊人的感情,已经远远超出了感激和友谊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