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韶华杯倾风和雨

第157章 废墟低语

沈星河的指尖还残留着熔炉金属的凉意。

 林夏扶着他的胳膊,掌心能清晰触到他皮肤下若有若无的脉动,像风中摇晃的烛火。

 他垂眸望着自己半透明的手腕,喉结动了动——这具躯体比在冷冻舱时更实了些,却仍能透过皮肤看见水泥地面的裂纹,像被水浸过的旧画。

 "机械厂。"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爸当年下岗前,在第三车间当钳工。"

 林夏抬头看他。

 晨雾漫过废弃的工业区,远处生锈的冷却塔像半截发黑的墓碑。

 她注意到他睫毛上凝着细汗,额角还沾着冷冻舱里的冰晶,却偏偏把脊背挺得笔直,像根被压弯又硬撑着弹起的竹。

 "老厂区二十年没人来了。"她握了握他胳膊,"围墙倒了半截,财务室的窗户早被野藤缠死。"

 沈星河扯了扯嘴角,半透明的指节轻轻叩了叩自己太阳穴:"我记得。"

 记忆像潮水漫上来。

 1998年7月15号,下着暴雨的傍晚,他蹲在机械厂后巷的垃圾桶旁写作业,听着父亲被车间主任叫去办公室的脚步声。

 后来母亲翻出父亲藏在工具箱里的裁员通知,边角浸了水,"沈建国"三个字晕成模糊的蓝点。

 再后来父亲醉倒在暴雨里的铁轨旁,救护车的灯红得刺眼——这些碎片在他重生后总像蒙着层毛玻璃,此刻却突然清晰得让他眼眶发疼。

 林夏的手在他臂弯收紧。

 她能感觉到他突然加快的心跳,像小兽撞在薄纸上。

 两人穿过齐膝的荒草时,沈星河被块凸起的水泥绊了下,林夏几乎是本能地去扶,却只触到一片微凉的雾气——他的躯体又虚化了一瞬,很快重新凝实,像水珠落回水面。

 "没事。"他说,声音里带着点破音,"快到了。"

 财务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昏黄的光。

 林夏推开门时,霉味混着旧报纸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阿婆背对着他们坐在堆满账本的桌前,老花镜滑到鼻尖,银白的头发用塑料卡子随便别着,算盘珠子在她布满老年斑的手指下拨得噼啪响。

 "你们来得正好。"她头也不抬,算盘珠子突然卡住,"第三车间的裁员名单,1998年6月20号那页,数字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