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七七和丈夫81(第2页)
风又起了,卷起她脚边的一片落叶。她跺了跺发麻的脚,重新迈开步子。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头。七七站在巷口,看着姐姐的背影彻底没入转角,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生生从生活里撕走了一块。风把地上的碎叶卷得沙沙响,他忽然觉得冷——不是秋风的那种凉,而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
他回到弟弟家那扇掉漆的铁门前时,屋里正传来弟媳压抑的咳嗽,一声接一声,像钝锯子来回拉木头。弟弟阿义蹲在灶台前烧火,听见门响,抬头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姐走了?”
“嗯。”七七把姐姐塞给他的手帕攥得死紧,枇杷叶碎末从布缝里簌簌掉出来,“她说去儿子家。”
阿义“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吹火。灶膛里的火苗忽明忽暗,映得他半边脸都是灰。七七看见他右手虎口裂了道血口子,血痂发黑,大概是昨天帮人搬货时划的——那两百块现钱还压在炕席底下,被弟媳用塑料袋包了三层。
“屋顶我下午去赊了瓦片。”阿义突然闷声说,“老王答应先记账,年底结。”
七七没接话。他知道年底结不了。老王家的账本越记越厚,阿义的名字后面已经拖了三个红指印。去年腊月二十九,老王带着两个儿子上门,差点把堂屋的八仙桌抬走抵债,最后是姐姐偷偷塞了八百块钱才了事。
屋里传来婴儿的啼哭,细细的,像被掐着脖子的小猫。弟媳春桃抱着孩子出来,眼圈乌青,头发黏成一缕一缕的。她看见七七,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挤出一句:“饭在锅里,还热着。”
七七看见她棉袄肘部磨出了洞,露出灰黄的棉絮。那是姐姐去年拆了旧毛衣给她改的,线头还留着姐姐指头上的针眼。他忽然觉得喉咙里梗了块炭,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我去搬瓦。”他转身往外走,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阿义追出来拉住他:“你腰上伤还没好……”
“好了。”七七甩开他的手,动作太猛,后腰立刻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是上个月在工地扛水泥时扭的,当时为了省五十块医药费,他硬挺着没去拍片。现在每走一步,都像有根生锈的钉子往脊椎里钻。
瓦片堆在巷尾的废料场。七七弯腰抱起第一摞时,听见自己腰椎发出“咔”的一声脆响。他咬紧后槽牙,把呻吟咽回肚子。瓦片边缘割破了他的虎口,血顺着指缝滴在水泥地上,和姐姐手帕里掉出来的枇杷叶碎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更红。
搬第三趟时,天开始下雨。秋雨冷得像冰碴子,很快就浸透了他的旧夹克。瓦片越来越重,他的腰越来越弯,到最后几乎是跪着把瓦片顶在头上往前挪。路过的人撑着伞匆匆跑过,没人停下来看这个脊背佝偻的男人——在这座老城里,谁还没点扛不过去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