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穴

死xue

暮色绛紫,尽头却染着淡淡的黄。

临羡腾地从草席上翻身坐起,从包袱里翻出石臼和杵,刚拧开一罐胭脂,帐外传来一串脚步声。

这脚步声他从小听到大,熟悉得很,半点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只在临瑜进来后,开口道:“帘给掩上点儿。”

临瑜拉下帘子,看着他越来越熟稔的动作,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说:“别弄了,你这脸最近折腾得跟猴屁股似的,杀人放火不需要用别的皮,你自个儿的就挺合适。”

“……”临羡无声地用眼神进行抗议。

临瑜原本是有些严肃的,被自己说的话给逗乐了,笑得咳了几声:“戴上你的面具,走了。”

临羡想了想,拿起枕边的面具往脸上一扣,胳膊懒散地搭在他肩上,揶揄道:“杀人放火,你倒是挺积极啊。”

“你怎么不说是我心疼你?”临瑜睨他。

临羡乐得身子一抽一抽的:“这话说得,自个儿牙都泛酸吧。”

“是啊,谁让你不说人话。”临瑜掀开帐帘往马棚走去,往玄麒麟脑袋上摸了一把,翻身骑上去。

临羡也摸摸玉里梅梢,算是安抚了它一下今天不能跟着出门儿的情绪,又疑惑地问:“这两件事有什么关——”

“出发!”临瑜一夹马肚,大声喊。

随河沿岸,天空徐徐暗下去,湍急的河水与静谧的夜色相溶,黑暗变得浓稠。

蔡牧牧瞅瞅面色如常的临瑜,忍不住推了推身边的霍兮,小声问道:“霍!你说侯爷让三爷去放火,会不会太危险了?三爷平日里不干这些事儿啊。”

霍兮当作没听见他最后一句话,想了想,说:“桥搭得稳吗?”

蔡牧牧疑惑地啊了一声:“稳啊,肯定稳啊。”

“那就不用担心了,仔细盯着点儿。”霍兮说完这一句就不说了,一眨不眨地望着对面那座棱角参差的山林,不放过丝毫动静。

临羡悄无声息地隐藏在夜色之中,背倚着一根粗壮的灌木,悬在后脑勺的面具硌得他有些疼,他调整了一

漆黑将一切炽热的杀意都笼罩上一层冷漠的外衣,临羡敛声屏气。

太安静了,安静得他几乎能听见青苔在黑暗里生长的声音。

他借着月光估摸时间,等了半顷,擡手拉上遮掩口鼻的布,周遭渐渐氤氲起乳白色的气体,像是潺潺流动的浆液,在黑夜中被捏造成一只只含恨而死的恶灵,风闷闷地吹响了树枝,仿佛恶灵的低语。

但他没兴趣去听恶灵说话。

因为他的身后亮起了一道灼热的火光。

“这帮大启的走狗不过如此,对圣气避如蛇蝎,前些日子让他们吃尽了苦头,量他们也不敢再在夜间偷袭。”

“好好巡查,??君说了,不要放过任何地方,一旦有异常立刻禀——”腥红色的喷溅物从眼前一闪而过,说话者下意识地往自己脸上抹了一下,怔怔地看向自己颓然倒地的同伴。

恐惧尚且来不及发酵,身后仿佛惊起寒风,他忽觉脖颈一凉,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甚至无法完成一个讶异的神情,那对暴凸的眼球最后倒映出一道黑色人影,宛如鬼魅。

火把在他手中骤然坠落。

一只修长的手稳稳接住火把,夜风卷来一道低低的笑声:“死前能对我有些用处,你该感到荣幸才对。”

黑靴踩过一节节干枯的树枝,临羡停在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前,弯腰捡起来。

“咚!”石头被抛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后重重坠入河水中。

临羡摘掉那张遮蔽口鼻的黑布,将面具重新戴在脸上,金色的面具霎时间被火焰映得诡谲而华丽。

滋——

黑布被他悬在火焰尖,顷刻间烧开半个圆。

临羡垂下那块可怜的布条,纵跃在外缘的树丛之间,直到黑布燃烧殆尽,他借着快速蔓延的火光,擡手将火把对着一个被层层树木遮蔽的地方发力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