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言欢(第3页)

霍兮朝坐立不安的蔡牧牧使了个眼色,蔡牧牧脸上发红,但还是端着一碗酒站起来,对临羡说:“侯爷,我有话要说。”

临羡看向他,擡擡下巴表示应允。

“我叫蔡牧牧,祖籍沧州,沧州沦陷后入军充数,一直待到了现在,身上也有几个军功,镇南骠骑就是我的命,侯爷就是我的天。”蔡牧牧刚开口是还有点臊,说着说着就昂首挺胸起来。

“我这一辈子,最听不得的就是外头那帮龟孙什么都不知道就胡乱揣测咱们,战场上流的是咱自家兄弟的血,凭什么三言两语就把咱们归为乱臣贼子那里头,咱们做的都是保家卫国、平复战乱的事,三爷是个怎样的人,你们现在不清楚,以后就会清楚!”

他说着说着,发觉自己好像又要开始骂人,轻咳了几声,却意外发现先前跟他对骂的南下援军都听得认真。

蔡牧牧接着说:“刀尖对着敌人,背后交给兄弟,这是咱们骠骑的规矩。先前我正在气头上,把规矩忘得一干二净,我以这一碗酒向诸位兄弟赔不是。”

他举起面前的酒碗,朝周围敬了一圈,一饮而尽。

秦意豁然起身,蔡牧牧一口酒还没吞干净,瞪向他。

“我秦意,受命南下支援,领了总兵的活,却没尽到总兵的责,现下我受陛下之名留在随州,已不再是总兵,既然留在这里,便是当了骠骑的一份子,”秦意捏紧拳头,朝临羡挥衣跪下,“还请侯爷不计前嫌!”

弈暮予眼梢扫向临羡。

临羡没立即说话,指腹贴在酒碗上慢慢地摩挲。

弈暮予清楚,他心里这关没这么好过。

无论秦意知不知道内情,他这个人的存在,就是造成临瑜身死不可或缺的一环,也许没有他也会有别人,但事情是不是会延后?延后是不是就会发生转机?

一切未可知,一切又都有可能,就是那一点可能性逼得临羡难以逾越心里那道坎。

但弈暮予隐隐觉得,他会跨过去的。

须臾,临羡举起酒碗,清澈的酒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荡。

“骠骑不留无用之人,”临羡将酒碗移至唇边,喝了下去,“别让我失望。”

秦意顿时心头一热,叩了三叩:“是!”

霍兮适时举起碗,说:“自家兄弟不说二家话,喝!”

“喝!”士兵纷纷捧起酒碗,皆是感慨万分。

防着醉酒,每个士兵只能添两碗酒,酒虽然喝不尽兴,但个个都推诚相见。

“我从前待在皇都,听人家揪着侯爷家说来说去,我当时就怪难受的,现下到了这儿,却是叫我用那些谗言伤了兄弟们的心,我实在是……”先前骂得最凶的南下士兵眼里泛了红。

蔡牧牧也有些哽咽:“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

“兄弟,我说的那些话,并非我真实想法,现在更是没了丁点儿念头,”士兵懊恼不已,“还望以后莫要生了芥蒂才好。”

蔡牧牧拍拍他的背,将余下的酒咕噜咕噜灌下去:“一切都在酒里。”

灌酒的咕噜声和杂七杂八的说话声混做一团,吵闹又温情。

临羡瞧着弈暮予将鸡腿剥完,又瞧着他十分斯文地吃下去,在他终于忍不住投来无奈的目光时,临羡才若无其事地偏过头,指节在桌案上敲了三下。

原本喧哗着的军帐顿时安静了下来,将士们齐刷刷放下碗筷,朝临羡看去,看过去时视线难免飘到他身边端坐无言的美人身上,又觉冒犯,纷纷收敛神色。

“这位是弈暮予弈公子,我的先生,”临羡简明扼要地说,又对弈暮予扬起唇角,“先生此次南下为的是歼灭外贼、护佑山河,今后在军中,见了他便是见了我。”

他将话说得这般真挚又断然,摆明是不许任何人小瞧了弈暮予的位置,但也不许他翻出什么别的花。

弈暮予浅浅一笑,点头示礼。

“是!”众将士齐齐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