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神散(第2页)

“这个……”弈暮予稍微拉长了尾音,迎着寻醒圆溜溜的大眼睛,他说,“要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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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州总是要比南交更潮湿一些。

街上居住的人家大多是从南交、夙兴来的流民,在他们心中有屋子就能住,有土就饿不死人,但这仅限于正常情况。

一场又一场的大雨将土地浇得发涨,庄稼倒了一排又一排,比起南交百姓,他们更为生计发愁,没有足够的粮就交不起税,交不起税说不定连房子都没的住。

“今年南边这般困难,朝廷若还要收三州的税,只怕是要引起民愤了。”寻熹御马飞驰,马蹄踩过湿淋淋的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寻觉第一次来到随州,目视街侧的房屋,语气颇为沉重:“交了税没粮吃,不交税没房住,据说曾经的百越就是如此。”

弈暮予眼梢轻瞥过他,拽了一下马缰,让马儿放缓脚步。

“照你这么说,百越谋逆还有理了?”寻醒扭过头对寻觉说。

寻觉欲言又止:“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

“吁。”弈暮予勒马停在一间铺子前。

几名随行护卫心领神会,纷纷对弈暮予擡手一礼:“公子,我们去分粮。”

寻熹和寻醒也反应过来,拿着米袋挨家挨户地送去了,唯独寻觉下了马后依旧面带踌躇,抱着几袋米走到弈暮予身边,说:“公子,那我也去…什么人?!”

寻觉猛地扭头朝旁边看去,在房屋的门缝间对上一双干瘪凹陷的眼睛。

寻觉与那双眼睛互相瞪了片刻。

“老伯,”弈暮予率先打破了这份尴尬,站在门前行了一礼,“我们是南交候府的,这些米是从南交带来分给咱们随州乡亲们的。”

老伯犹豫了一下,敞开门道:“我见过你,你跟侯爷一起来过随州。”

“正是,”弈暮予颔首,顺着老伯看米袋子的目光,浅笑道,“侯爷知道诸位乡亲今年的难处,特地让我带了些粮米过来,您若是不介意,我替您拿进去可好?”

“你们行军打仗正需着粮草,我们怎么能再要你们的……”老伯抓抓头皮,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情。

弈暮予递给寻觉一个眼色,寻觉连忙提着米走过来,对老伯行了个礼走进屋,把米放在灶台旁。

“行军打仗归根到底为的是家国安定、百姓安康,若因此让你们受苦,岂非本末倒置?”弈暮予说。

老伯一双干瘪的眼睛红了红,连连鞠躬:“今年实在是收成太差了…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拜别老伯,刚走出几步,寻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老伯还站在门口,对他们摆手。

寻觉心头一紧,脑袋也跟着垂了下去,他低声道:“公子,我们能一直这样帮他们吗?”

“我想也许不能吧,”弈暮予停在马儿身边,用手轻轻拂过它稍显凌乱的毛发,“赈灾拨款皆有朝廷操办,我们只是尽己所能救救急罢了。”

寻觉顿时感觉心里好像被扎了个孔,仅存的一点侥幸也被弈暮予的答案扼杀了。

“你觉得他们很可怜吗?”弈暮予问。

寻觉不假思索地点头。自他记事以来,他从来不会为衣食发愁,巫清子位高权重,虽然性子洒脱但其实是个很懂享受的人,所以云衔观内吃的、用的都十分考究。

在南下之前,寻觉读过许多书,他知道大启还有许多地方都与皇都不同,他知道民生多艰怎么写,但当他亲眼看到时才切切实实体会这四个字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