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潭
龙潭
临羡不快不慢地步上长阶。
金銮殿外的阶梯总是一尘不染,中央斜铺的汉白陛石雕着精美恢宏的龙凤,好像无时不刻都在昭示着天下至尊的尊贵无暇。
群臣分两列而立,纷纷侧首朝金銮殿外望去。谢温眠端立于原位,当他目视赤袍轻甲的少年将军愈行愈近时,竟觉空气隐隐有凝滞之感,一呼一吸间几乎嗅到了铁锈般的甜腥,那是种极富震慑力的压迫感,携着腥风血雨以及露水与尘埃一同朝他席来。
“微臣叩见陛下。”临羡停在诸臣之前,面着龙椅上的人,扬袍一礼。
殷明道在看着他走进来时就喜上眉梢,边擡手边连声道:“快快请起,你比朕想的还要回来得早些啊,朕原以为还有战后事宜需要处理,怎么此次回来没有提前说一声呢?朕也好为你接风洗尘啊!”
临羡说:“微臣听闻北方战事紧迫,便将战后事宜暂且托给夙兴守备统领容曜处理,想着快马加鞭赶回皇都听从陛下号令,想必是通报的人还未赶到,微臣快了一步,事出突然,还请陛下赎罪。”
殷明道龙颜大悦,他不动声色地扫视一遍群臣,心中冷哼。方才立过大功的臣子,一听北方战事岌岌可危立刻就返回皇都,听这意思若即刻派他北上他也毫无怨言,而这帮成日待在皇都的朝臣,竟是没半个人主动提出赴往北方增援的,当真是高下立现!
“爱卿哪里的话,”殷明道露出温和的笑,“你年少有为,此番收复百越乃是大功一件,如今凯旋归来朕该是为你加官进爵,再设百官宴好好庆贺一番,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今日如何?”
傅黎眉尖微蹙,做成了收复百越这样的大事,加官进爵、设庆功宴自然都是该的,但是现下国丧未过、北方战事吃紧,大张旗鼓地开设百官宴总归是不妥,往日种种流言于殷明道多有不利,即使殷明道自己乐意接受,但绝对不能再给那些流言添砖加瓦了。
思至此处,抱着殷明道很有可能会勃然大怒的准备,傅黎踏出一步——
“陛下,微臣以为不妥。”
傅黎和谢温眠皆是脚步一顿,循声望过去,临羡神色真挚,仿佛不是在拒绝君主的好意,只是心直口快,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
面对直臣,还是一个才立过功的直臣,殷明道并未动怒,他宽容地说:“为何?”
“如今北方战事未泯,此时庆功恐怕会叫北方前线的兄弟们伤了心,”临羡狭长的眼尾轻轻上挑,露出一个舒朗的笑,“况且微臣在夙兴已然吃过一顿好的了,陛下赐的好酒菜不如等到北方战事告捷之后,微臣以为那天不会太远。”
这最后一句话透露着显而易见的嚣张,虽是少年意气,但不得不说他这份自信来得很是时候,简直是给殷明道喂了颗先前无人敢提的定心丸。
殷明道深感欣慰,喟叹道:“临家有将军,当真是后继有人啊。”
“多谢陛下赞誉。”
“庆功宴可以延后,但进爵总是要抓紧的,”殷明道收敛起脸上的喜色,他微擡下巴,居高临下地用目光在众朝臣身上逐一扫过,“南交侯伐越一战大捷,还我大启南方祥和,实是功德无量,朕封你为战南王,自大启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异姓王的先例,而今朕赏的是你,也是临家。”
群臣一片寂静,却丝毫不对殷明道这个决策感到惊奇,一来是战功加爵天经地义,二来是殷明道素来对临家极有好感,想给临家封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绕是现下只是陛下口谕,临羡封王一事也已成板上钉钉的事实,不少朝臣已经开始懊恼为何曾经未与临家多多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