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
傲慢
“客官慢用。”
这一声是讯号,木墙后的男人拿起纸笔,迅速而麻木。
嘎吱。
房门被掩上了,很快,模糊的对话声透过墙壁,源源不断地传进耳里。男人在黑暗中闭上眼睛,他也无所谓睁不睁开,毕竟只需要把听见的东西都记下来,这对他来说不算难事,他、他们从小就拥有举世无双的耳力。
这样的事情已经成为他们生活中富有秩序的一部分,做得久了,他们在黑暗中也能写得一手好字。
他们有时候会感到自豪,在谁也想不到的地方窃听朝臣、文人的私事,这本身就令人兴奋,唯一遗憾的大概就是他们引以为傲的能力很少被人发现,再谨慎的人也不会想到墙壁里会藏着一双耳朵,当然,这是建立在他们坚信绝不会别人发现的前提上所滋生出的一种傲慢。
日子太过乏味,每天都呆在堪堪够装人的墙壁里,活像进了棺材。
男人被自己的一点幽默给逗笑了,外面没了声音,他捏着手中的一沓纸,像提着一串银子,朝暗门走去。
进棺材也没什么,起码他们可以从中拿到很多钱,只要不被发现,他们就可以一辈子享受这样枯燥又刺激的生活。
吱呀。
男人推开暗门,垂头数自己今日的战果,还没露出一个笑,他的余光映出前方一片青色的衣角。
他慢慢地、慢慢地擡起头,浑身的血色仿佛在刹那间消失了。
“弈公子。”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
弈暮予似乎没留意男人的异常,语气平静地道:“你识得我?”
“戚掌柜交代了,这些日子由弈公子打理朝夕肆上下事务,在下自然是识得您的。”
“可我却没见过你。”弈暮予说。
男人将手中的纸攥得死紧,指尖掐得发白,这些东西一旦别人发现,他们就玩完了。
对了,他们呢?
男人忽然想到了什么,朝左右两侧看去,长廊空空荡荡,别无他人。
一滴汗珠倏地从他的额角迸出,其他人去哪儿了?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
“你是最后一个。”弈暮予看穿他的疑惑,体贴地解释道。
男人愣住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蓦然上前一步:“他们人呢?”
弈暮予在唇前竖起食指,温柔地笑笑:“现在可不是关心他们的时候。”
寻觉守在底楼的一间房外,见弈暮予带人走来,目光在男人身上冷冰冰地扫了一眼,叫男人更加胆战心惊。
“公子,他们还是什么都不说。”寻觉收回目光,对弈暮予说话。
弈暮予轻轻嗯了一声,寻觉心领神会,上前推开房门。房内的光比外面亮敞,男人一眼就认出里面全是自己的搭档,或许叫作同伙更合适。
他们没有被捆起来,甚至每个人都有一把椅子可以坐,但男人几乎能够感受到他们坐如针毡,因为他自己就是如此。
弈暮予坐在茶桌旁,端起一只白瓷茶盏,轻嗅着红芝香,氤氲的白气给他的眼眸蒙上一层浅薄的纱,叫人分辨不出他的神情。
没有人敢轻易开口,男人低头看着膝盖,余光在周围的同伴身上晃了晃,企图从他们身上获取一些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