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手(第3页)
临羡停也不停,干净利落地抽回银刃,一注血花霎时飞溅而出。
只听咚的一声,金銮殿变得无比安静,就像是棋盘上落下最后一子。
“逆贼党首已死,”血珠顺着刀锋滑落到地上,临羡微擡下颌,“不知情者即刻投降,继续作乱者一律按同犯论处!”
短暂的沉寂后,只听哐当一声,无数金属声相继落地,火光跳跃在金銮殿内,有朝臣甚至劫后余生般哭了出来。
他们曾齐集于金銮殿,向天子上奏削弱临氏,到最后真正把他们从逆贼手中救出来的却是镇南骠骑。
他们曾分为两党,为自己认定的君主出谋划策,到最后真正的赢家竟是他们嗤之以鼻的二皇子。
在一片喟叹和欢呼声里,已经有朝臣整理好仪容,朝殷明清谄媚地走去,竟像是忘记了半个时辰前他们还在对谁俯首称臣。
人群之中,唯独谢温眠还跪坐在殷明道僵硬的尸体旁,他颤抖着抚摸殷明道的头发,像在抚摸一个年幼的孩子。
“谢相国,请节哀。”一道柔和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谢温眠缓缓擡头,血丝充斥着他苍老的眼眸,几乎要淌出血。
余光里闪过一抹雪光,临羡身子一晃,站在弈暮予身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谢温眠,那眼神冰冷刺骨,像在看一个死人。
“不过有一事还请相国为我解惑,远在昧谷时,明溯王曾提起您下令抹杀在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弈暮予语气柔和,语意却凌冽。
这句话声音不大也不小,但殷明清听见了,于人群之中朝这边投来视线,朝臣便跟着齐刷刷地看过来。
谢温眠的太阳xue突突地跳,他眼珠缓缓转动,视线从临羡身上移到弈暮予身上,心里跟明镜似的。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谢温眠疲惫地闭上眼睛。
“这就是你们要的吗?”他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是从胸腔直接震出来的。
从凌烟台入手,将过往的隐秘真相全部揭露出来。
临羡冷冷睥睨着谢温眠,紧握刀柄的手早已暴起青筋。
忽然,他手背一重,弈暮予握住他的手,向他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仿佛在说,有我在,别担心。
临羡心头一松,反握住弈暮予的手。
“当时我也在场,”殷明清缓步走来,用指腹一个一个拨弄着佛珠,“弈公子助我甚多,在战场上更是立下汗马功劳,我断然不许他蒙受这般屈辱,所以相国大人,我也想知道,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温眠很慢很慢地睁开眼睛,里面的红血丝已经淡下去了,他没有回答殷明清,也不再看弈暮予,而是沉重地、悲哀地,将视线停留在临羡的身上。
“为什么这样做?”谢温眠蠕动着干瘪的嘴唇,瞳孔里倒映出那张与临瑜极为相似的脸。
他可以闭口不言,可以不承认,但临羡就站在这里,他手中握着刀,可以轻而易举斩下自己、斩下殷明清的头颅。
就像他们当初对临瑜做的那样。
“为什么这样做……”谢温眠后仰脖子,下颌上松弛的肌肉随着他的颤动而微微摇晃。
一滴浑浊的泪从眼角滚落,他颤颤巍巍地张开嘴唇,泪水将舌苔浸得咸涩不堪。
大启的江山再也经不起新一轮的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