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兄弟殒命
元嘉三十年二月初二龙抬头那日,建康通往安成的天空中飘起细雪。
郗自信踏上迁往安成深狱的囚车时,看见道旁跪着的附近闻讯赶来的农人。
他们举着的曲辕犁在灰蒙天光下闪着银光,犁铧上用红漆刻着“义康”二字,为首的老农翁磕破额头,鲜血滴在车辙里,瞬间结成冰晶:“相王教的犁,俺们秋后每亩能多收三斗粮!”
囚车碾过新修的水渠时,郗自信听见翻车转动的吱呀声——那是他改良的龙骨水车,此刻正将春水引入麦田。
远处的城楼上,文帝身着朝服凭栏而立,龙袍下露出的《农桑新政续策》被风掀起,“免农三年赋”的朱批在雪幕中时隐时现。
“相王,前面就是十里坡驿站。”随从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向远处烟霭中的亭驿。
郗自信望见亭驿檐角悬挂的黑色鸩鸟旗,旗面的朱漆剥落处,露出底下绣着的饕餮纹——与当年刘湛私铸的虎符如出一辙。
驿站内寒气逼人,中书舍人严龙身着紫袍端坐案前,面前摆着两只青铜酒樽。
他见郗自信走了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声音比檐角冰棱更冷:“庶人义康,你可知罪?”
郗自信掸去肩头积雪,目光落在酒樽旁的黄绢上:“‘悖逆不悛,赐以全尸’——这八字的朱砂,可是陛下御笔?”
严龙冷笑一声,指节叩击着案几:“相王何必明知故问?何不想想当年檀道济也问过类似的话。”他示意左右呈上毒酒,壶身的饕餮纹在烛火中狰狞如活物。
郗自信望着毒酒泛起的油光,忽然想起元嘉十二年那场大疫,他在含章殿坐镇三日未眠,严龙当时还只是个负责传旨的小黄门,也曾为他递过一碗热粥。
“严大人可知,”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如古井,“佛教徒自杀,不得转世为人。”
严龙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冷漠:“相王如今信佛了?当年在相府,可没见您少吃荤腥。”
“人总是会变的。”郗自信解下外衣下的桑木佛珠,珠串上刻着的“阿弥陀佛”已被摩挲得发亮,“就像这曲辕犁,改了形制,就能多收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