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金山朝不见

第24章 死灰

◎成为他破戒堕落的罪证。◎

每年6月是连山外来人流量开始上升的阶段,为了迎接即将涌入的大量游客,不少商户和本地山民联立政府部门开始举办各种各样的活动。

相比平时冷清寥落看不见几个人的荒凉山头远景,一路上,如流水循循不断的车流汇集在上山必经的盘山小路,稍显拥堵。

连山寺在附近出了名的灵验,哪怕在前景低迷的淡季,也有不少人不远万里时常来祭拜,不过绝大部分都是许愿祈福去的。

热闹归热闹,突然面对大量陌生面孔将山里的氛围烘托起来,王潮生一时还有点无法适应。

按照以往和唐遇礼的约定,他每天从学校回来就直奔山顶来接早已放学的妹妹禾苗回家。

这次也轻车熟路地摸到地方,却见平常大剌剌开着门的画室而今门窗紧闭,王潮生一时纳闷他都绕了寺庙走了大半个圈,却没有见到周旋。

为了感谢她愿意教苗苗学画画,王潮生特意请教班里的女同学准备了一份礼物,打算趁这个机会送给她聊表谢意,没想到扑了个空,于是在见到唐遇礼的第一刻,就直接问了出来:“遇哥,你知道周旋姐去哪儿了吗?”

唐遇礼正四平八稳地坐在书桌前抄写经书,眼睑微垂加重了眉目间自带的低冷,闻言握笔的手顿了几秒,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往下写。

直到摘抄完最后一节,唐遇礼才从纸笔书页里擡头,没什么表情的脸看过来,“你找她干什么?”

王潮生掂了掂手里包装精美的礼物盒,“这不是一直想找机会谢谢她愿意教苗苗画画,而且她送了苗苗那么贵重的东西,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能什么都不表示,就准备了一份礼物。”

“她昨天下午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唐遇礼将毛笔尖浸进水里,眼前迅速展开一片乌黑墨渍,像以此为依托,经历过一个晚上沉淀的画面又清晰无误的投影在面前。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原本到这里就该结束的话,竟横生枝节,故意将既定的事实模棱化,“好像是和送颜料的人一起下山了。”

王潮生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起周旋才来连山不久,原以为适应不了这边的生活节奏,没想到这么快就交了到朋友。

“那周旋姐人缘挺不错的,我还以为经过上次的事,多少对她有点影响。”

唐遇礼听明白他指的是葛笑笑的事,前两天徐秀芳才来闹过,甚至一度放过狠话,换做一般人为了息事宁人短时间内必然不会高调地乱跑,但看周旋不以为意的模样,完全没有把徐秀芳的事放在心上。

也对,她什么时候有把什么东西放在心上,找乐子消遣在她眼里才是最重要的。

思及禾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淡声提醒,“最近山里鱼龙混杂,葛笑笑的事还没调查清楚,暂时不是很安全,你记得看好苗苗。”

王潮生紧了紧握住禾苗的手,心有余悸,“我知道。”

“对了,遇哥,这段时间山里在举办很多有趣的活动,我准备趁周末带苗苗放松一下,你要一起吗?”

王潮生本意只是随口一问,没抱什么希望,毕竟他和唐遇礼认识了小半年,知道他不爱热闹,也尤其反感往人群扎堆的地方凑。平常过节也只是待在庙里搪塞过去。

依旧是拒绝的回答,唐遇礼默默将纸张铺开,“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你们玩得开心。”

“那行,我先带苗苗去林婵姐的民宿了,这次她邀请我们一起去逛山集。”王潮生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冷不丁才侧了半个身子,就被安静摆弄桌面的人出声叫住。

唐遇礼盯着宣纸上将将晾干还保留一层水意的“诳语”一词,眸光微微闪动,先一步将视线挪开,“我正好要买几样东西,一起去吧。”

王潮生正要问“你要买什么,我顺道帮你带回来。”但唐遇礼好似猜到他接下来这句话,漆黑眼眸扫过来,眼风无形却又略带轻重,压地王潮生脑子一空,嘴唇滞涩须臾,反应过来后,唐遇礼已经起身从他旁边牵过禾苗的手离开了。

他慢半拍紧随其后,看着面前削薄挺立的背影,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具体缘由。

平时有什么不都是让他顺路带回来的吗?

这是吹得哪门子风?

周旋揉着额角从楼上下来,正往桌角那台咖啡机走去,被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的林婵攥住胳膊。

“怎么回事?你昨天领回来那两个大学生今天一大早就退房了,不是说好住一周的嘛?”

周旋喝了口冰水,压下胃里那股宿醉后的灼烧感,闭口不谈谭毅表白的事,轻飘飘道:“大概是学校有急事吧。”

“我看不像,那个黄头发长得干净斯文的学生今早那双眼睛红的,你是没看到,我养的兔子眼睛都没他红,简直就跟失恋一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回忆起早上那副光景,林婵滔滔不绝,“要不是他同学在旁边搀着,我猜他下楼的力气都没有。”

周旋听完没什么反应,轻“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林婵露出狐疑的目光,“和你没关系吧?”

“和我能有什么关系。”周旋脸不红心不跳,“我早几年就不吃小鲜肉这一款了。”

林婵煞有介事地点头,“也对,你才刚被甩,哪来的心情嚯嚯人家纯情小弟弟。”

“林婵。”周旋斜睨她一眼,“你大早上就想松松皮?”

“早饭怎么还没好,客人都等急了,我去催催。”林婵脚下生风,一溜烟跑了。

吃过早午饭,周旋又上楼睡了个回笼觉,反正寺庙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前期建设,后面只要上色涂料就行。

加之和唐遇礼吵了一架,脸面彻底撕裂,再共处一个屋檐下,时时刻刻和那双寡淡清寂的眼睛打交道,再看他端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周旋怎么想怎么憋屈。

老死不相往来搞决裂是小孩子才有本钱做的事,周旋倒没那么幼稚。

她想得很清楚,与其你看我不爽我看你不爽互相膈应累得慌,倒不如找一种折中的方式,只要撑过壁画翻新完工那一天,她直接点一炮大的把唐遇礼搅地不得安生再撂挑子走人,谁爱伺候谁伺候。

周旋发觉自己在寺庙待了几天,脾气似乎都受到熏染变好了不少。

这种事如果放到以前,即使对方再合她心仪,少不得会挨点罪被训地服服帖帖。

怕再次见到唐遇礼那张欠揍的脸会忍不住动手,在她想出明确的反击之法时,还是先安心窝在山下过几天舒心日子,眼不见为净。

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周旋是被外面此起彼伏的说话声吵醒的,她睡觉的时候习惯性留一扇窗,一年四季都是这样。

以前上学的时候室友还因为这个问题和她吵过几次,最后周旋直接搬了出去。

窗外空调外机还在嗒嗒往下滴水,周旋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感到一阵头重脚轻,呼吸也带着浊气,喉咙在气流拂过的同时激起一阵细沙魔力的钝痛,似乎是有点感冒。

随便吃了点感冒药,挨过那股劲儿,周旋换好衣服下楼,打算找个人帮忙开车送她上山拿换洗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