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天南(第2页)
然而他竭尽全力才做到的心无旁骛,在听到周旋这个名字时,彻底前功尽弃。
眼皮一阵阵地沉压,仿佛将风的重量实质化,严丝合缝地碾碎他眼里看到的所有经文变成无法拼凑的破碎符号。
早就揉成一团乱麻的思绪开始无法控制地从满眼难堪的符号中游移出来,如同脱缰的野马直奔一路压抑的目标。
草草挥就下一个序言,那个名字就像无孔不入的空气,几乎暴力地夺取他的五感。
唐遇礼的手定在半空,听着对面画室传来的细微动静,开始还是轻微的,最后直接抖地需要另一只手牢牢握紧,一个字都写不下去了。
他无法自控的念头在这一刻压抑到极点,像火山爆发一样,尽数从脑海里涌了出来,逼迫他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
尽管他不愿意接受,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做到了事事周全,和所有人告了别。
然而唐遇礼又意识到一件吊诡到本应该无足轻重的事。
她给所有人都留了东西。
给禾苗整理了用不上的画具和小姑娘喜欢的蝴蝶标本,给王潮生留下了用不上的电脑,给彭舟送去了违约合同以及一笔赔偿金。
她妥帖地安排了在连山认识的所有人,唯独他,不她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理智偏激地敏锐起来,又像是某种比较过后滋生不满的嫉妒心在作祟,让唐遇礼发现自己身边没有一件她留下的东西。
他们割舍地如此干净,宛若天南地北两个不曾相识的人。
就在这时,他突然低头看向桌子下的储物格,一把拉开了抽屉。
那枚曾经在他喉颈留下划伤的素圈尾戒正泛着刺眼光芒安静地躺在抽屉里。
唐遇礼目光怔怔地拿起戒指,死死攥在掌心,仿佛那是唯一回溯的纽带。
而对面正在收拾杂物的王潮生,刚动手起了个头,冷不丁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有力脚步声。
他困惑地回过头,对上唐遇礼冷漠到有些压抑的目光。
他先是四下打量了屋子一遭,似乎在比对什么,直到王潮生看到他朝自己摊开手,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冷调,甚至隐透着几分不明显的急切。
“把画室的钥匙给我。”
从连山下来以后,周旋住进了沈培林所在的酒店,这心眼堪比针眼多的老头非要等封文康从美国回来之后跟他见一面再走。
说到底不就是想趁这个机会,把她搬到封文康前面彻底对阵叫板将戏台子搭好,狠狠给他一个下马威。
周旋乐见其成,她最近老是觉得心情一般,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还容易走神想一切乱七八糟的事。
有封文康当作转移注意力的引子,倒是比整天听沈培林训话有意思得多。
陪这个精致的老头吃完营养餐,周旋放下筷子,用方巾擦了擦嘴,准备离席,“我吃好了,你慢用。”
沈培林扫了眼周旋那份几乎没怎么动的饭食,皱了皱眉,“姑娘家家就吃这么点,难怪这么弱不禁风,别当时候还没见到封文康,就先把自己饿死了。”
周旋没什么表情地笑了下,游刃有余道:“那也好过像你一样把自己撑死。”
领教过她气死人的嘴皮功夫,沈培林听完反倒安慰自己跟着笑了起来,目光闪动,扫到一抹尤为突兀的亮黑色。
“你们年轻人现在都不买首饰,时下流行戴这玩意了?”
猝不及防被点了一下,周旋垂眸瞥了眼手腕,菩提珠乌亮的色泽点缀着头顶光怪陆离的水晶灯光,灿然似一片异彩纷呈的宇宙星石。
视线微微定格一瞬,又神色自若地移开,“在寺庙里看着好看,随便买的。”
沈培林并不相信她的说辞,他上了年纪,对玉石瓷珠这一类的文玩大赏颇为关注,家里也没少堆积从五湖四海收集来的珍贵珠石,大大小小的摆件和手串品鉴不少,也算半个不吃亏不上当的行家。
就那手工打磨的色泽和圆润的饱满度,打着探灯也照不出一丝瑕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市无价,十成十地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