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篮球赛的号角与课后的暖光(第2页)

 

“紧接着,这个带着新生的‘待加工货物’和‘srp导航器’的复合体,会被内质网膜上的‘对接受体’精准识别并‘拖拽’锚定到膜上!然后srp导航撤离,新生肽链通过膜上特异的‘传送通道’穿入内质网腔进行加工修饰——这条通道就是srp受体帮忙叫来的‘专用物流传送带’!经过初步加工,成熟的多肽链被包裹进一种带有特定‘物流分拣标签’(比如Copii包被蛋白)的小泡,脱离内质网奔向下一站——高尔基体。”

 

红点在漫画中小泡泡内部闪烁的“Copii”标签上跳动。看到几个学生脸上露出些恍然的神情,林雪萍又调出一张真实的荧光蛋白标记追踪图——在活的细胞内,被标记成特定颜色的蛋白质货物真的沿着某种特定的光丝路径在精准流向目标区域!教室里发出一阵细微的惊叹。抽象的生物概念一旦被具象化的科学观察所证实,其说服力无比巨大。

 

“看,每一步都环环相扣,精确到分子识别的层次。错误率极低。生命自身,就是最精密、最高效的控制工程。明白了吗?”林雪萍微笑着看着李悦和其他几个先前困惑的学生。

 

李悦眼中的迷茫终于被点燃成了领悟的光芒,用力地点点头:“谢谢老师!现在清楚了!原来每一步都有‘代码’和‘导航’,感觉……安全有序多了!”

 

林雪萍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带着一种看到学生突破难关时由衷的欣慰。她走回讲台边,再次端起茶杯。温热的杯壁透过薄薄的骨质瓷传递到掌心。这次的茶水温度似乎又经过了一次微妙的调整,比刚才更加温热润喉,丝丝入扣地熨帖着干燥的声带。

 

------

 

窗外,傍晚天空呈现出一种油画般的浓郁蓝紫色调,只有天际线还残留着最后一抹挣扎般的橘红。江明华建筑设计工作室二楼的绘图区却灯火通明,光线冷白,亮如白昼。

 

巨大的工作台上,一张复杂的“老城区南岸社区活动中心改造”设计图纸摊开着,占据了大半个桌面。新建筑的设计轮廓呈几何形的延伸态,巧妙嵌入原有的几栋保留民宅之间,在电子笔的勾勒下愈发清晰。然而江明华握着电子触控笔的手指却顿住了。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林雪萍一小时前发来的、他特意设置的置顶头像。最后一条信息的发送时间停留在晚上六点半:

 

“[雪萍]:刚送走最后一个学生,准备回办公室收拾一下。还有点后续工作。你们项目讨论结束了吗?记得吃点东西,别空着胃开会。”

 

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她当时的状态。送走了带着解题后的喜悦或残留疑惑的学生,空旷的走廊只剩下她的脚步声。她回到那间总是整理得井井有条,此刻却可能摊开着教案、教材或待批阅试卷的办公室。她或许会先给自己倒一杯水,或许会按一按额角,坐在桌前,在准备继续投入工作前的短暂间隙,习惯性地想起他来,于是指尖划过屏幕,发出这条简短的叮嘱。

 

胃空着开会……她总是不忘提醒他照顾好身体,尤其是在知道他胃不太好之后。一股暖流顺着经络流遍全身,又在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凝成了一个酸涩而满足的结。他几乎能看到她眉间微蹙起的、那一点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于他健康的忧虑。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悬在屏幕输入框上,想立刻回复让她也记得吃饭,但想到项目的关键节点讨论马上开始,又停下了手。然而就在这短暂的犹豫之间,仿佛被某种更强烈的意念驱使,他下意识地收回了落在屏幕上的目光,手指却没有去点输入框,反而无意识地转向了桌上那张摊开的图纸一角。

 

一只画笔竟不知何时被他拿在了手中——那是一支平时用来在纸上快速构思推敲的软头马克笔。冰凉的笔杆落入手心。

 

他没有思考,没有构图。笔尖仿佛有了自主的意志,蘸着一点残留在这张蓝图角落的、用来标记关键节点的普鲁士蓝色墨水,在描图纸边缘的空白处快速而流畅地勾勒出轮廓。起初只是潦草的几根看似无意伸展的藤蔓线条,然而笔锋一转一折间,藤蔓抽发出细叶,叶片叠加、盘绕向上,很快就构筑出一个小小的、结构稳固而充满生命力的藤编托篮形态!

 

线条带着一种建筑师的理性几何美,叶片的走向精准如同计算过角度,但整体气息却出奇地柔软。藤条盘结处自然形成的凹陷空间里,他笔尖轻轻一点,点出一个抽象的、圆鼓鼓的“果实”轮廓,像一只小碗被稳稳地托举在绿色枝蔓之中。这个奇特的、充满守护意味的“藤编小托盘”,就这样静静栖居在了这张严谨冰冷的建筑设计图纸的角落。像是给机器核心安装了一个自然主义的灵魂。深蓝的墨迹还未完全干透,在灯光下幽幽反着光。

 

“明华?”门口传来合伙人周远略带诧异的声音,“怎么用起手绘来了?看项目图纸哪里不顺眼?”

 

江明华猛地回过神,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被唤回。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软头笔,不动声色地将图纸稍微拉了一下,让那片新生的藤蔓更靠近图纸边缘。“没有,”他神色平静,语气如常,“整理一下思路。”他随即站起身来,“走吧,去会议室。关于那个保留红砖墙体的过渡性玻璃幕墙结构承重……”他迅速切回了冷峻专业的建筑设计领域问题,思路清晰明确地将议题抛了出来,那瞬间的停顿与笔下的温柔仿佛从未发生。

 

------

 

江明华驾着车缓缓驶入七中校园时,晚自习的下课铃声正带着悠长的尾音,在寂静的夜空回荡片刻,随即被校门口骤然涌处的、混杂着解脱与疲惫的喧闹人潮所吞没。

 

明亮的白色灯柱将他的车身切割出利落的明暗分界。他将车无声地停在教师办公楼前的专属车位,熄火下车。不同于校门口的热闹,办公楼这一侧显得格外空旷沉静,带着某种属于工作后的迟滞倦怠感。一楼大厅只有保安室透出一点微光,但三楼右侧生物教研室门口的声控廊灯却应着他的脚步声,一盏盏柔顺地亮起,无声地投下暖黄色的光晕。

 

门虚掩着,透出一线光亮。江明华没有直接推门,修长的手指屈起,指节在光滑的门板上叩击了两下,力道适中,节奏熟悉得如同某种心照不宣的密码。

 

“请进。”门内立刻传来林雪萍柔和的声音,带着一丝独属于深夜的轻微倦意和毫不设防的亲近。

 

江明华推开门,暖调的顶灯光线瞬间将他拥入其中。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书本纸页、红茶余香和一丝植物标本微涩的特殊气味。林雪萍正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将两盒盖着盖子、显然是刚完成不久、还带着潮湿感的血涂片玻片标本盒,放入墙角低温干燥箱恒湿存储格的最上层。干燥箱上方几排不锈钢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更多已经处理好的玻片,像一列列沉默的士兵守卫着科学的数据。

 

听到他进来的声音,她直起身,下意识地先看了一眼墙上指向九点的挂钟,脸上没有被打扰的不快,只有一点惊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放松,如同紧绷了一天的弓弦终于找到了托付点。“这么快就忙完了?”话出口才觉自己语调里那份掩不住的关切太过直白。

 

“嗯,暂时告一段落。”江明华简短回应,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淡淡的青色。他没有立刻靠近,仿佛怕惊扰了这处被知识和清茶萦绕的静好角落。他走到窗边的饮水机旁,拿起林雪萍那个套着淡灰色硅胶隔热套的白色马克杯。

 

杯壁上还残留着一些微温的余热。杯底沉着一小撮湿漉漉的红茶细碎叶底,旁边还有几粒未被完全溶解的枸杞果粒,那是他特意让助手送来的茶点里搭配的小料包。

 

他沉默地拧开杯盖,将冷透的残茶倒入旁边小洗手池中,又从饮水机上接了半杯滚烫的新水,小心涮过杯内每个角落。接着,他走到靠墙那张摆满学生文件框的木柜前,轻车熟路地打开最上层一个贴着“茉莉红茶”标签的铁盒——那是林雪萍的习惯,她只将这类普通消耗品放在最不费力就能拿到的位置。

 

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小撮混合着晒干茉莉花朵的细长红茶。茶叶落入杯中,滚烫的水流精准而舒缓地从高处注入,冲激起细小的漩涡,将蜷曲的茶叶和白色茉莉花苞瞬间唤醒,氤氲开一片清雅深沉的琥珀色。茉莉的冷香夹杂着熟制红茶特有的甘醇,迅速升腾扩散。

 

水注只到七分满便停下。江明华盖上杯盖,重新套上那个淡灰色的隔热套。动作如同调试一组精密的机械部件,流畅无阻。整套动作完成时,那枚被他小心放在窗台角落的、刚刚绘上蓝藤托盘的图纸一角,仿佛在这茶香中安静地摇曳了一下叶片。

 

他把温热适宜的茶杯放在办公桌远离学生作业的那一端,靠近那把给来访学生准备的椅子旁边。“喝了。晚上别喝太浓了,这个浓度刚好。” 他的声音不高,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无需修饰的、只有对她才有的温柔。说完这句,他似乎觉得自己做得有点多,目光转向她桌上摊开的笔记本,像是在观察上面的内容以转移一下这过分贴近的关心。

 

林雪萍站在原地看着,从涮杯、选茶、注水到他放下茶杯的一整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他做这些事时,肩背线条挺直,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利落分明,专注得像在处理工作室里那张至关重要的模型图纸。只有他自己不知道,每一次这种自然而然的照顾,那些他以为转瞬即逝的小心翼翼,都在她的心上沉淀下新的柔软重量。

 

她没有说话,只是依言走过去。指尖在拿起温热杯身时微微蜷了一下,如同指尖触碰到某种无形的暖流源头。她揭起杯盖,那清新又温暖的香气立刻包裹了她的感官。她凑近杯口,轻轻吹了一口气,小小啜饮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