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香樟树影里的排练与未说出口的告白

五月末的校园，空气里飘浮着一种特殊的躁动和期盼。香樟树宽大的叶子绿得发亮，筛下细碎跳跃的光斑。蝉鸣尚未正式登场，只有几只早鸟在树梢间啾啾私语。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特有的、饱满得几乎要溢出的生命力。高考的压力虽未完全消散，但更庞大、更令人心潮澎湃的任务占据了舞台中心——一年一度的校庆日文艺汇演已经进入倒计时。

 作为高三生物骨干教师同时兼任年级文艺指导的林雪萍，这次被委以重任，负责总策划和统筹。小小的办公室里几乎成了作战指挥部，各个班级的文艺委员进进出出，桌上堆满了节目单草稿、道具清单、服装设计图。林雪萍被围在中间，手里拿着签字笔，时而在一份灯光流程图上勾画，时而对着一份经费申请表蹙眉沉吟。

 “林老师，高三（5）班的合唱队形草图麻烦您看看？”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递过一张纸。

 “服装租赁公司那边报价单传过来了，有几套的价格……”

 “主任说背景音乐总时长再压缩一下，保证总流程……”

 七嘴八舌的声音嗡嗡作响，林雪萍只觉得额角微微发胀，但眼神依旧清亮专注，思维高速运转，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每一条信息。高强度的工作是挑战，但也是一种充实感的确凿证明。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林雪萍抬头，看到江明华站在门口。他穿着深灰色的休闲西装裤和质感柔软的浅蓝衬衫，没有打领带，领口随意敞着两颗纽扣，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颇有质感的环保纸袋。显然是刚下飞机或从重要场合出来，风尘仆仆中带着一股沉稳可靠的气息。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被众人围绕的林雪萍，眉宇间的疲惫在看到她时瞬间柔和下来，无声地用口型说：“我等你。”

 林雪萍心头一暖，原本被繁杂事务绷紧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了一瞬。她迅速给眼前的女孩们做了最后的确认指示：“好，形就这样，服装报价按我圈出来的这几套再去议一议，尽量控制预算。音乐压缩我晚上再听一遍调整。辛苦大家，先这样。”她利落地将签好字的几份文件递出去，众人如蒙大赦，带着各自的任务鱼贯而出。

 办公室里终于暂时恢复了宁静。林雪萍长长吁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快步走到门口，低声道：“怎么这个点过来了？不是说会议要下午才结束吗？”语气里带着关切和掩饰不住的欢喜。

 江明华走进来，很自然地将手中的纸袋放在她桌上，顺便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周围堪称“灾难现场”的状态。“甲方临时调整，讨论提前结束了。正好路过这边，看时间你也快午休了，带点吃的给你。张妈新研究了一种鲜虾蔬菜卷饼，说是清爽不油腻，还有冰的柠檬红茶。”他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同样材质的精致餐盒，还有一个保温冰杯。

 清新的柠檬茶气夹杂着隐约的麦香和海鲜鲜气飘散出来，瞬间勾起了食欲。林雪萍这才意识到早已过了饭点，肚子确实空空如也。

 “张妈真是及时雨。”她由衷感叹，动手打开餐盒。翠绿的蔬菜丝、粉嫩的虾仁、焦黄的饼皮卷得整整齐齐，一看就令人食欲大振。她拿起一个，咬了一大口，麦香裹挟着新鲜蔬菜的脆爽和虾仁的Q弹在口中蔓延开，满足感立刻充盈起来。“嗯！好吃！”她含糊不清地说着，眼睛因为满足而弯成月牙，顺手把红茶吸管插好，猛吸了一大口，清凉酸甜瞬间抚平了办公室的燥热和心头的喧嚣。

 江明华拉过椅子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吃得像个饿坏了的小松鼠，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宠溺。“慢点吃。看你这里跟打仗一样，是不是压力很大？”

 “压力……还好。”林雪萍咽下食物，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恢复了教师那份知性从容，“就是事情特别繁杂琐碎。十几个节目要排练、审核、协调时间场地、服装道具、灯光音响……感觉像个巨大的拼图，每一小块都不能出错。”她指了指电脑屏幕上复杂的日程安排表和座位图，语气平静中却透着掌控感，“不过也很有成就感。年轻孩子们的热情和创意总是能带来惊喜。”

 “你一向擅长安营扎寨，梳理经纬。”江明华毫不吝啬地赞许，随即问道，“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比如设计舞台布景效果图？灯光分区布置？”他深知建筑设计的一些基础理念在舞台空间布局上也可以触类旁通。

 林雪萍眼睛一亮：“真的？那你帮我看看这个舞台侧边廊柱装饰的草图？美术组的设计太写实了，我想要一点抽象的、能呼应我们‘时光剪影’主题的线条感。但又不能太夸张喧宾夺主。”她立刻在电脑上点开一张效果图初稿。那是传统罗马柱样式，上面缠绕着藤蔓花草，显得颇为繁复。

 江明华凑近屏幕，仔细看了看，又拿过林雪萍的纸笔，沉吟片刻，直接在空白处唰唰勾勒起来。他手绘功底极佳，寥寥数笔，抽象流畅的几何线条组合便跃然纸上，那些线条在顶部微微交叠、回旋，形成类似胶片卷轴边缘又似流动时光的意象，简洁又极富现代感和象征意味。最后在几处关键节点加上打光说明。

 “这样呢？线条简洁，通过灯光投射变化可以营造出流动的光影效果，契合主题，也不会抢了表演中心。”他简单解释着设计意图。

 林雪萍惊喜地看着纸上那个构思巧妙的设计草图，再对比屏幕上的初稿，高下立判。“太好了！就是这种感觉！”她毫不掩饰欣赏的目光落在江明华认真的侧脸上，“果然专业的事情还得找专业人士。”这句带着调侃的肯定，让江明华嘴角上扬的弧度又扩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