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釜底抽薪(第2页)
林噙霜膝行至老太太跟前,额头磕在地砖上:“老太太救命!那不过是远房表哥......”
“远房表哥会写‘卿如朝露,见之忘忧’?”兰芷忽然开口,从王氏手中抽出信纸展开,“这‘彦哥儿’三字,倒像是城西醉仙居的头牌公子呢。”
林噙霜猛然抬头,眼中闪过惊恐。兰芷却垂下睫毛,指尖轻轻抚过信纸上的墨痕:“孙女虽不懂风月,却也知道闺中女子私藏男子书信是何罪名。若传出去,怕是连盛家的门风都要被拖累。”
盛老太太盯着林噙霜骤然惨白的脸,忽然转向王氏:“既然是家务事,你便按规矩处置吧。”说罢拂袖而去,崔妈妈临走前深深看了兰芷一眼。
三日后,林噙霜被禁足碎玉轩,贴身丫鬟雪雁发卖出去,墨兰被罚抄《女戒》三十遍。兰芷站在蘅芜院廊下,看着翠微将一匣子金锭子抬进库房,忽然轻笑出声——那封“私通书信”,原是她让门房照着话本子临摹的,不想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姑娘,老太太请您去寿安堂。”小丫鬟气喘吁吁跑来,眼中带着好奇,“说是要给您看样东西。”
寿安堂里,盛老太太正对着一幅山水画卷沉思。兰芷福身时瞥见画角“勇毅侯府”的钤印,心中微动——这是外祖家的旧物。
“你可知为何带你母亲来盛家?”老太太忽然开口,指尖抚过画中青山,“因你外祖说,王氏虽脾气急躁,却有颗赤子之心。”她转头看向兰芷,目光犀利如刀,“可这赤子之心,若没了锋芒,便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兰芷垂眸行礼:“祖母教训的是,孙女愿替母亲分忧。”
“分忧?”老太太轻笑,从案头拿起本账册推过去,“这是你父亲名下三个庄子的佃租记录,上月忽然多了笔‘修缮祠堂’的支出。你且去查查,银子究竟去了哪儿。”
接过账册时,兰芷指尖触到封皮内侧的暗纹——那是祖母独有的记号,专用来标记心腹之物。她忽然想起前世社区调解时,那些藏在账本里的猫腻,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孙女明白。”她将账册收入袖中,“三日后必给祖母一个交代。”
回到蘅芜院,兰芷关上门摊开账册,目光落在“修缮祠堂银三百两”的条目上。三百两足够翻新整个祠堂,可她记得前世陪母亲去上香时,祠堂的瓦当分明还是十年前的旧模样。
“翠微,去把府里管账的周娘子请来,就说我要学管家。”她咬开朱砂笔,在宣纸上列出三个名字:采买娘子刘氏、库房主管孙氏、还有......林噙霜的陪嫁周显。
戌时三刻,周娘子抱着账本进来时,袖口还沾着胭脂香。兰芷盯着她发颤的指尖,忽然指着账册上的墨迹:“这‘修’字的勾笔,怎的比‘缮’字多出半分?莫不是......写错了?”
周娘子脸色一白:“姑娘说笑了,这都是老爷亲自过目的......”
“哦?”兰芷忽然将账册倒扣,露出背面若隐若现的茶渍,“可这茶渍形状,倒像是碎玉轩的缠枝莲纹茶盏呢。”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林小娘禁足前,可曾找过你?”
周娘子扑通跪下,冷汗浸透了后背:“姑娘饶命!是林小娘拿当年......拿当年大姑娘出阁的聘礼清单要挟奴婢......”
兰芷瞳孔骤缩。华兰的聘礼曾被克扣三成,原以为是王氏粗心,不想竟成了林噙霜拿捏下人的把柄。她按住周娘子的肩膀,声音放柔:“你只需将采买记录如实抄一份给我,其余的,我自会处置。”
子时的月光透过窗棂,在账册上投下斑驳树影。兰芷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忽然想起祖母说的“锋芒”二字——这盛府的水,比她想象中更深。但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抽丝剥茧,让那些藏在阴诡角落里的老鼠,统统晒在阳光底下。
“姑娘,该歇了。”翠微端来安神汤,目光落在她眼下的青黑上,“明日还要给大娘子请安呢。”
兰芷摇头,将抄好的采买记录折成纸船放进香炉:“去告诉母亲,明日卯时三刻,请她带父亲去祠堂祭祖。”她看着纸船在火苗中蜷成灰烬,嘴角勾起冷冽的笑,“有些真相,该让父亲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