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2页)
鞠婼面色淡然:“恶血已出,应无大碍,奴要回去给赵姑娘配药了。”
赵实这才放下心来,不住称谢,目送鞠婼离开。
冒顿自神木祭台回到单于庭后,先去银帐看过兰佩,听兰儋说她和胎儿均无事,见她喝了安神药已睡下,便又匆匆回到金帐,命赵实前来议事。
冒顿屏退左右,立于那鼎兽面衔环博山炉前,见赵实进帐,免他行礼,问道:“赵绮如何了?”
赵实仍是毕恭毕敬行了礼,方道:“禀大王,舍妹已脱离危险。”
冒顿点头,凛然道:“子初,今日事,若不是她舍身相救,后果恐不堪设想,是孤欠她的,孤记下了。”
赵实诚惶诚恐:“大王言重了,若说相欠,从前是大王救我兄妹于水火,我兄妹二人能有今日,全仰仗大王信任不弃,此次不过是舍妹行人臣应尽之义,大阏氏身怀匈奴王之后,万金之躯,为保大阏氏母子平安,我兄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冒顿看着这个被他救下的中原王族之后,颇生感慨。若不在中原被逼走投无路,这个赵国王子又怎会投他麾下,说这一番就连匈奴王室贵族们都未必能说出的铮铮誓言。
冒顿沉吟片刻,问他:“子初,今日事,你觉得是何人所为?”
赵实斩钉截铁说出两个字:“雕陶。”
冒顿明知故问:“何以见得?”
赵实知大王只是想从他口中说出心中已有判断,遂沉声道:“雕陶爱女哲芝嫁大王后被送东胡,大阏氏此时有孕在身,雕陶心中不忿,伺机报复。”
冒顿面色如水,看不出心中波澜,随着他的话,又问:“依你所见,该如何处置?”
赵实这次没有立即作答,思忖片刻方道:“按兵不动。”
这倒是冒顿没想到的。他以为赵实既已确定目标,应会开口请求彻查此事,还赵绮一个公道。
“为何?”
“一无证据,彻查易打草惊蛇,且未必能查出结果,二来,雕陶身后是挛鞮王族和朴须族,非王既贵,皆掌万骑,大王如今正在筹谋对东胡一战,不宜于此时动摇国内执政根基,三则......”,赵实说到这里顿住了,似是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冒顿挥了挥手道:“旦说无妨。”
赵实这才说道:“大王当初杀父自立,强势主政单于庭,王室贵族们嘴上不说,心中却是忌惮大王霸权军威,不敢不服,大王不杀挛鞮绛宾,非他罪不该死,而是需借此表明,大王并非薄情寡义之人,且哲芝身为左贤王爱女,嫁与大王后被送东胡,这才刚去不久,若大王此时无凭无据降罪,恐难以服众,寒了一众王室贵族的心。”
赵实所说,实则正是冒顿心中所想。
不论挥师东胡抑或动土筑城,都需王室贵族的支持,是以即便知道今日之事幕后主使是谁,念及国之大计,唯有暂且隐忍。
金帐之外,一轮滚滚红日坠入莽莽草场深处,暮色四合,帐内光线渐暗。
冒顿走上前,亲昵地拍了拍赵实的肩,叹道:“知孤者,子初也!”
赵实垂目,恭敬道:“大王,东胡使者不日将三进单于庭,为臣是否等此事过去之后,再前往铁拂封地协助建城?”
冒顿想了想,知他是因赵绮负伤,不放心留她一人在单于庭,遂痛快应允:“可。此事不急,待赵绮养好身子,你带她同去!”
赵实敛衽郑重叩谢:“谢大王!”
......
兰佩醒来时,天色早已黑透,帐内灯光幽暗,明灭不定间,瞥见冒顿和衣躺在她的身侧,正凝神望她。
见她睁眼,他轻声问她:“醒了?”
兰佩点头,口干舌燥,哑声说了句:“水。”
冒顿连忙翻身下床,替她斟满一戽水,送到她唇边,看她喝下,问:“可还要?”
兰佩摇了摇头:“不用了。”
许是喝了安神药的关系,她一时发晕,缓了会,才想起今日事,忙问冒顿:“赵绮怎样了?”
冒顿扶她躺下,替她盖好被,说:“无碍,已经醒了。”
兰佩这才放下心来。不期然又想起今天经历的一幕,兀自一阵后怕。
事发突然,当时忽见那群野马似洪水般朝她冲来,她根本避无可避,眼看着身边士卒被冲散倒下,千钧一发之际,若是没有赵绮扑将过来,还不知她抑或是她肚里的孩子,如今是生是死。
“蓁蓁,”冒顿此刻看着她,亦是后怕不已,他方才一直揪着心,望着她的睡靥,最终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哑声道:“想不想,回奢延城看看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