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哀莫心死(第2页)
“你!”蓝沂蒙深恶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心中对他这样目无上下又懒得喊谁都只肯喊一个字的稚子十分厌恶:不明白魔君为何要把他从蛮界召来,还一魔之下万魔之上!
“都住口!”夕握紧手中征墨剑,艳丽长发在风中翻飞如浪,他狂邪的眼森寒地凝在蓬莱群峰上:“不带走她,本君绝不撤退!”
苍冥立于群仙后边,远远打量了一眼一身傲邪、绝美艳嚣的夕,墨绿的眸深了一分,变得更加幽毅。
雪凤飞回了止水峰,如往常一般卧在殿前石阶上,有些落寞地望了望那些益铃平日爱玩爱呆的林野。
苍白飘渺的仙云来回荡漾,虚虚实实间,总也少了那么些生气、那么些暖意。
万丈海底,蓬莱仙牢。
坚不可摧的厚重冰墙透明层叠,冰内自古以来川流不息的束缚仙力来回闪烁,透着一阵阵迫人的寒气。
人一关入绝难再被打开的海底冰牢此刻在云诀面前慢慢敞开,本是初愈又大耗仙力,他身子有些不稳地迈步走了进去,苍白疲惫的脸再无身处众仙面前时那般无恙而从容。
冷白着无一丝生人之气,竟似比他身上的月白长衣还要肃寂几分。
默默擡眼望去,立时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封闭的四方冰牢内益铃一动不动地静静趴在角落里一件青衫上。
云诀认了出来,那是清渡的。
他们四人都是真心善待铃儿……不忍心救她却也将她背上的那片血肉模糊修复了大半。
云诀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表面上贵为仙界之尊,主掌着仙门大事。却连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徒儿都护不了,护不起……
满是心累自责与愧疚的双眼无力一闭,他叹了一口气,开了浮尘眼,细细替她察看起来,有些意外地看见了她丹田内凝结着、仍没有被刮散的噬仙蛊,不由心中一紧一痛,他抖着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看她雪一样白的小脸和着雪一样白的发,在一片死寂中毫无声息……眼中一痛,他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她小小的身子拥进了怀里。
不去想,也不敢去想,如果她没有不死身,就这样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他还能不能?像现在一样平静。
禁不住心里窒息般地疼楚,他寂然无声地望着她:
一点一点看她长大,她是那么的依赖自己,那么信任自己……而他,不但亲口判下她天魔极刑……甚至还亲手杀了她……
云诀低头看了一眼那向她弹出银刃的两指,一阵轻颤不歇:是为了不让她留下魔元……还是知道她如何也撑不过第十次天魔刑,就要亲眼见自己没有能力保住魔元。他已分不清……
罢了,天魔极刑,她的过错责罚她都已领了,剩下的,都是他的错,她想怨,就全都怨他这个师父吧。
是他,为她做得太少……
云诀解释不了心中此时此刻是什么感觉,心疼,自责,心空,迷惘……却又深深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想做什么、又该做什么……
他对她有信心,他深信放她走不会是错,这么多年下来,他怎么会还不了解她正直善良的本性呢?
一声饱含无力与苍凉的叹息轻轻溢出了口,他怜爱地搂着她瘦小的身子,银光阵阵、仙力涤荡,轻柔细密地暖着她和这冰牢一样冷冽的寸寸肌肤。
九载时光里她在身旁相伴的往事一点点浮现眼前,终是化成了他一个决然而平静的眼神:铃儿……你的路还很漫长,为师只能送你到此了,魔身已成偏又不死,你也只有呆在深藏海底踪迹难寻隐于世外的海妖族内才能得此生安宁了……
月落云天谁漫掩飘零万绪,日夜不分冰牢里始终晶莹一片。
像那日在海底冰晶洞内一样,云诀不知道自己抱着她呆了多久,只突然感觉怀里的人轻轻一动,随之她背上的血肉便以人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愈合起来,直至完好无损一如初生,原本苍白的小脸平空生了一丝粉色,在他胸前无意识地蹭了蹭,就像那日在落云城中的客栈里一样。粉嫩的嘴孩子气地低吟一声,她皱着眉头在他怀里缩成了一个团儿,不断汲取着他身上温润的暖意。